陶李芬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那是云层偶尔裂开的缝隙漏下的零星清辉,如同被天帝撒落的碎钻般点缀在青石板路上,每一步都似踏在流动的星河,悄然踏入何曾精家的长生居。
她的布鞋踩在门前的青苔上,带起细微的湿意,鞋底与石板摩擦发出几乎不可闻的“沙沙“声。
就在她身影完全没入屋门的刹那,守贞居方向突然腾起奇异的灵气漩涡,青白色的光晕如挣脱束缚的巨龙直冲云霄,光芒璀璨得让星辰都为之失色,将周围的黑暗撕开一道巨大的口子,引得山林间的灵兽纷纷低鸣。
那低鸣声里没有了往日的野性,反倒充满了敬畏与臣服,仿佛在迎接某种神圣的降临,连枝头栖息的夜鸟都敛声屏气,唯有翅膀因紧张而微微颤动。
长生居内,何曾精正对着一盏油灯出神。
灯芯跳动的火苗如同一颗不安分的心脏,将他布满皱纹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沟壑纵横的纹路里仿佛藏着半生的风霜。
见陶李芬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骤然闪过一丝光亮,那光亮如同将熄的炭火被添了柴薪,瞬间燃起微弱却坚定的火苗。
起身时,他因动作过急不小心碰倒了身旁的竹筐,筐里的灵草“哗啦“一声散落一地——有带着晨露的七叶一枝花,有根茎粗壮的野山参,还有散发着异香的龙涎草,清新的草木香气与屋内陈旧的木质气息、草药的苦涩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而安心的味道。
“你来了。“
他声音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木头,每个字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那是紧张,也是期待。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木纹,那里因常年触摸而变得光滑温润,仿佛沉淀了岁月的温度。
陶李芬轻轻点头,目光如流水般扫过屋内的陈设。
墙上挂着的猎弓已有些陈旧,弓身的漆皮剥落了大半,露出里面暗红的木色,弓弦上还沾着几根灰黑色的兽毛,看得出主人曾用它守护过这片土地; 墙角堆着的草药用麻绳捆扎得整整齐齐,标签上的字迹已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却依旧能辨认出“止血““安神“等字样;桌上的粗瓷碗里还残留着些许药渣,深褐色的残渣沉淀在碗底,散发着淡淡的苦涩味道,那是何曾精为村民诊病后剩下的。
这一切都透着朴素而安宁的气息,与外面风起云涌的世界仿佛两个天地,让人恍惚间忘了那些关于诅咒与宿命的传言。
就在她踏入屋门的瞬间,地面突然微微震颤,如同有巨兽在地下苏醒,墙角的油灯剧烈摇曳着,灯芯险些被气流扑灭,昏黄的光晕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如同鬼魅在舞动。
屋外的灵气漩涡旋转得愈发急促,青白色的光芒中渐渐浮现出无数细小的符文,那些符文如同拥有生命的萤火虫,在空中飞舞、组合,最终形成一道巨大的光幕。
光幕边缘闪烁着流动的光带,将长生居与守贞居紧紧连接起来,如同一条横跨夜空的璀璨银河,连空气中的尘埃都被染上了淡淡的青色。
守贞居中,贞婆子拄着那根陪伴她多年的桃木拐杖,站在窗前望着那道光幕。
拐杖头的铜饰在光线下泛着陈旧的光泽,上面刻着的“守“字已被摩挲得模糊。
她浑浊的眼中突然流下两行清泪,泪水如同山间融化的雪水,缓缓划过她布满皱纹的脸颊,在眼角的沟壑里短暂停留,又滴落在深色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手中紧握着那本《守贞录》,泛黄的书页因用力而微微变形,边角卷起的地方露出里面暗红色的血渍。
“终究还是来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释然,又有着浓浓的不舍,仿佛看着自己精心呵护了多年的幼苗,终于要独自面对风雨的洗礼。
光幕之中,百年前那个半人半鬼的怪物虚影若隐若现。
它身形扭曲,一半是肌肤雪白的少女模样,另一半却覆盖着漆黑的鳞片,狰狞的利爪在空中挥舞,发出凄厉的嘶吼。
那嘶吼声如同无数尖锐的冰锥,穿透光幕,让天地都为之震颤,远处的山峦仿佛都在这声音中微微摇晃。
山林间的灵兽吓得匍匐在地,浑身颤抖,连最凶猛的野狼都夹着尾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求饶声;忧乐沟的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披着单薄的衣衫站在院坝里,望着天空中的异象,脸上写满了惊恐与疑惑。
“那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怪物要出来了?“
议论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却都因恐惧而压得很低,仿佛怕惊扰了那个可怕的存在。
陶李芬感受到体内的灵脉在剧烈跳动,如同有无数条小鱼在血管里游动,腕间那道淡金色的纹路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光芒顺着手臂向上蔓延,与空中的符文相互呼应,形成一道道细密的光丝。
她知道,这是百年前的诅咒与宿命在这一刻交汇,是她从出生起就注定要面对的考验,躲不掉,也无需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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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曾精下意识地挡在她身前,虽然身形佝偻,背驼得几乎要与地面平行,却透着一股不容撼动的坚定力量。
“别怕,有我在。“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刀身虽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却在灵气的滋养下泛起淡淡的红光,刀刃边缘依旧锋利。
那是他年轻时用来看家护院的武器,曾斩杀过下山的豺狼,此刻在他手中,却成了守护的象征。
怪物虚影在光幕中疯狂挣扎,试图冲破束缚。
它周身散发的黑气如同粘稠的墨汁,不断侵蚀着青白色的光芒,所过之处,光幕上的符文一个个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陶李芬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灵气与黑气碰撞产生的奇异味道,她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出贞婆子教她的口诀,那些晦涩的字句此刻变得清晰无比:“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体内的灵力顺着经脉缓缓运转,淡金色的纹路愈发清晰,如同一条条流动的小河,在肌肤下游走,所过之处带来一阵温暖的酥麻感。
当她再次睁开眼时,眼中闪烁着从未有过的坚定光芒,那光芒比空中的光幕还要璀璨。
她向前踏出一步,周身萦绕的灵气光晕骤然扩大,如同绽放的莲花,与空中的光幕融为一体。
“锁灵守正,断欲存真,以身为祭,非为诅咒苍生,乃为守护苍生!“
她的声音清亮而有力,如同寺庙里的钟声,传遍了整个忧乐沟的每个角落,仿佛蕴含着某种神圣的力量,将怪物的嘶吼都牢牢压了下去,让天地间瞬间安静了几分。
随着她的话语,光幕上黯淡的符文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重新亮起,光芒比之前更加璀璨,甚至带着淡淡的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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