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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3章 效果
    这一日,巨大的《大明坤舆总图》初稿在乾清宫正殿的地面上徐徐展开。

    此图采用最新的“计里画方”法,山川城郭比例精当,色彩明艳夺目。

    帝国的疆域轮廓分明,恰似一只昂首东方的雄鸡,气吞寰宇。

    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西南那片新染的、饱满欲滴的朱红——乌斯藏。

    图上清晰地标注了主要山脉、河流、湖泊、重要城池、驿站、以及扼守各险要山口的卫所位置。布达拉宫和大昭寺的位置也被特别标注。

    朱祁镇背着手,沿着地图的边缘缓缓踱步,目光如同鹰隼般审视着他脚下的帝国版图。

    当看到乌斯藏区域那详尽的标注和醒目的朱红时,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这就是他想要的!

    直观、清晰、无可辩驳地宣示主权!

    “好!此图甚好!”朱祁镇停下脚步,指着乌斯藏区域,“蒋虎报上来的地名、要隘,标注得很清楚。

    尤其是这布达拉宫、大昭寺的位置,甚妙!

    让四方知晓,此乃我大明疆土之圣迹!”他看向侍立一旁的侯宝,

    “传旨工部,此图定稿后,即刻精工雕版。朕不仅要将其置于《统一志》卷首,更要单独印制大幅,悬于乾清宫、奉天殿!另制小幅精装,赐予全军有功将士,以为永念!”

    “奴婢遵旨!陛下圣明,此图一出,四海咸服!”侯宝躬身应道。

    “另外,”朱祁镇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告诉礼部,下月西洋使臣例行入贡时,安排他们……‘恰巧’路过文华殿偏殿,让他们看看这《坤舆总图》的绘制过程。”

    侯宝心领神会:“奴婢明白,定让诸位使臣‘领略’我大明疆域之辽阔,制图之精妙。”

    这是无声的威慑,要让那些藩国亲眼看看,大明是如何精确掌握包括他们国家在内的“天下”地理。

    《坤舆总图》的威慑力尚在发酵,《大明统一志·西南卷》的初稿呈到了御前。

    朱祁镇仔细翻阅着关于乌斯藏的章节。

    开篇便是气势恢宏的“天下一统颂”,盛赞皇帝英明神武,德被四海。

    接着是地理沿革,强调乌斯藏自古与中原的渊源。

    然后是“归附始末”,行文果然如张元祯所授,浓墨重彩地描绘了藏巴汗丹迥旺波和大法王嘎玛巴如何“仰慕天朝风化,倾心内附”,主动遣使请求入京朝觐皇帝。

    对于大明军队的行动,则用“应诸部僧俗百姓恳切吁请,为保境安民,肃清流窜悍匪及不服王化之顽逆,天兵乃挥师西进”,以及“大军所至,望风归顺,壶浆箪食,以迎王师”等词句一笔带过。

    蒋虎的军事行动被巧妙地淡化了过程,突出了“迅雷不及掩耳”、“犁庭扫穴”、“一举底定”的结果。

    关于战争的具体伤亡、抵抗细节,只字未提。

    最后是详细的府县设置、户口统计、物产清单以及“朝廷恩旨,保护寺庙,尊重信仰,选派高僧大德入京交流”等安抚政策。

    朱祁镇逐字逐句看完,手指在“倾心内附”、“壶浆箪食”、“一举底定”等词句上轻轻敲击。

    良久,他合上奏稿,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翰林院用心了。此稿……大体允当。”他对着侍立的内阁首辅李贤和翰林掌院陈文说道,

    “不过,这肃清流窜悍匪及不服王化之顽逆一句,稍显模糊。

    可改为‘剿灭勾结残元、意图割据、荼毒生灵之叛首及其党羽’,更显师出有名,正本清源。其余……准予定稿,交付工部雕版吧。”

    “臣等遵旨。”李贤和陈文松了口气,皇帝这关算是过了。

    只是“勾结残元、意图割据”这顶帽子扣下来,那些被蒋虎砍掉的部落头人和抵抗的僧兵,就永远被钉在了叛逆的耻辱柱上,再无翻案可能。

    严思安若在此,恐怕又要悲愤难平了。

    《大明统一志》第一卷《山河形胜总图卷》及《西南卷》乌斯藏部分,以前所未有的精美程度刊印完成。

    当散发着墨香、装帧华美的巨册呈于御案,朱祁镇抚摸着那光滑坚韧的纸页,看着上面精确而壮丽的疆域图形,看着关于乌斯藏“倾心内附”、“一举底定”的文字,心中豪情万丈。

    他立刻下旨,将《山河总图》大幅精绘版高悬于乾清宫御座之后,将《西南卷》赐予在京重臣及宗室阅览。

    效果立竿见影,且超出了预期。

    当西洋诸国的使臣在文华殿偏殿“偶然”目睹了那幅巨大的《大明坤舆全图》,尤其是看到乐浪、东瀛岛被精细地描绘其上,标注着“大明乐浪、东瀛都指挥使司”字样,以及那片刺目的、新近被朱红彻底覆盖的辽阔高原时,他们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天啊……他们连我们港口的水深都……”一位暹罗使臣低呼半句,便被同伴用力扯了下袖子,生生咽了回去。恐惧在使臣们无声的交流中弥漫。

    回到会同馆,他们再也无法安坐,纷纷挑灯疾书,加急密信飞送回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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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中充斥着对大明精确掌握藩国地理的惊骇,以及对帝国扩张野心的深切忧惧,字字泣血般恳请国王务必更加恭顺谨慎。

    而当吕宋等使臣收到那套精美的《大明统一志·西南卷》作为回礼,并仔细阅读了关于乌斯藏“归附”的章节后,他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当晚他就给写信告知国王,并直言不讳:“王,大明皇帝此书,名为志,实为刃,乌斯藏汗王入京朝觐,转瞬家国沦丧,事载于书,竟成倾心内附!此书所至,非仅地理知识,乃昭告天下:顺我者,可为书中贵宾;逆我者,便化舆图新朱!我吕宋,当以此为鉴,日夜惕厉,恭谨事大,万不可有半分差池!”

    吕宋国主览信,悚然大惊,自此对明廷越发卑辞厚礼,岁贡倍增。

    然而,最大的震动却来自帝国的心脏——朝堂本身。

    工部刊印的《统一志》样本在勋贵和重臣间传阅。

    当已经耋耄之念的英国公张辅看到《武备卷》时,竟然详细罗列了乌斯藏都司下辖各卫所驻军人数、装备配置以及几条关键的后勤补给路线时,他勃然变色。

    “胡闹,此等军国机密,焉能白纸黑字刊行天下?即便藩属国得之,亦能窥我虚实!若为西洋红毛鬼所悉,岂非资敌?”张辅须发戟张,手持书稿,不顾年迈,直闯兵部衙门。

    兵部尚书马昂也是一头冷汗,他事先并未详细审核《武备卷》内容,编纂权在礼部和翰林院志局。

    他急忙找来相关卷宗,发现其中不少数据竟然直接引用了兵部为编纂志书提供的档案,而这些档案的密级并未被志局充分重视或刻意模糊!

    “老国公息怒!息怒!此乃志局编纂失察,下官失职,罪该万死!”马昂心惊胆战。

    此事非同小可,泄露军机是重罪。

    他立刻联合英国公上奏弹劾志局失职,尤其是负责《武备卷》的主笔官员,要求严惩,并立即收回已刊印的涉密部分,重新审核删改。

    奏疏如石破天惊,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以马昂为首的“保密派”与认为“既名《统一志》彰显国力,些许军力展示无妨,且数据已做模糊处理”的翰林院、部分阁臣激烈争论。

    矛头隐隐指向了力主编纂并催促进度的皇帝。

    乾清宫内,朱祁镇看着徐承宗和马昂言辞激烈的奏疏,脸色阴沉。

    他并非不知其中风险,但在他的构想中,《统一志》本身就是一种战略威慑,适当展示肌肉正是目的之一。

    他恼怒的是志局和翰林院的疏忽,竟将过于核心的路线信息也放了进去,更恼怒张辅等人小题大做,挑战他的权威。

    “侯宝,传旨。”朱祁镇冷冷道,“《武备卷》编纂失察,主笔官降三级留用,罚俸一年。涉密内容,着志局会同兵部,立即删改重订,凡涉及具体兵力部署、核心补给路线者,一律隐去,代以‘军容鼎盛’、‘粮道畅通’等虚词。

    已印部分,悉数追回销毁,再有疏漏,严惩不贷!”

    他选择了折中,既惩处了具体责任人,平息了“保密派”的怒火,又保住了《统一志》继续编纂的框架和威慑主旨。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礼部奏报,一位在京等候封赏的、归降较早的乌斯藏小贵族洛桑扎西,在“无意间”看到《统一志·西南卷》中关于“归附始末”的描述后,竟于当夜在会同馆中悲愤自缢。

    留下血书一封,用藏文控诉书中所述尽为谎言,他的族人并非“箪食壶浆”,而是浴血抵抗后被屠戮,他的家园是被铁蹄踏碎而非“万民归心”。

    此事虽被礼部极力压下,消息仍在极小范围内流传,成为《统一志》光辉叙事下,一道无法抹去的、带着血腥味的阴影。

    “陛下,此事……臣已极力弹压,血书已秘藏。然……恐纸终难包火。”徐恭的声音带着忧虑。

    朱祁镇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被冷硬取代:“知道了。厚葬,抚恤其家。管好底下人的嘴。”

    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打击来自藩属国。

    爪哇使臣在归国途中,因忧惧过度,加之水土不服,竟于广东驿馆暴卒。

    其心腹随从密报爪哇国王,称正使大人自目睹《坤舆全图》之威势及细读《西南卷》之“归附”始末后,便忧惧交加,常于深夜惊起,喃喃自语:“乌斯藏汗王前车之鉴……前车之鉴……”终至郁结于心,一病不起,客死异乡。

    爪哇国王闻此噩耗,悲恸不已。

    虽不敢明言怨怼,但心中芥蒂已如毒藤滋生,对大明的离心力悄然滋长。

    消息通过各种隐秘渠道,最终还是传入了紫禁城。

    乾清宫内,朱祁镇独自一人站在那幅巨大的《大明坤舆全图》前。

    殿外,寒风呼啸,卷起漫天雪粉,拍打着窗棂,发出簌簌的声响,如同无数冤魂在呜咽。

    地图上,帝国的疆域在烛光下泛着庄严而冰冷的光泽,那只昂首的雄鸡,在朱祁镇眼中,依旧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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