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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8章 撑腰
    明兴十八年的京城,活脱脱是一个被强行塞满了火药、外面还糊着大红喜字的巨大炮仗。

    立储大典的彩绸、宫灯挂满了街巷,喜庆得晃人眼。

    可那红绸底下,是无声流淌的、令人窒息的暗流。

    空气里除了爆竹那股子硫磺味儿,更弥漫着一股陈年账簿的霉味儿——那是权力绞杀前的宁静。

    锦衣卫的飞鱼服、东厂的番子服,成了京城最忙碌的“制服”。

    但他们此刻的行动,像一群锁定了猎物的猎犬,在黄昏的阴影和黎明的薄雾里,悄无声息地扑向几个特定的目标。

    一份份墨迹犹新、带着特殊印记的密报,不断地飞入乾清宫。

    朱祁镇坐在御案后,一份份的翻阅,指尖划过那些名字、官职、罪行、人证物证……当翻到一份盖着特殊火漆印、记录着某位锦衣卫千户“七星夜宴”详情的密报时,他的眼神变得冰寒彻骨。

    朱笔落下,他在一个名字上,画下了一个圈——马顺。

    原时空中,马顺是明英宗正统年间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由权宦王振提拔为实际执掌锦衣卫的官员。

    在正统十四年土木堡之变后,因在朝堂上呵斥群臣维护王振,被户科给事中王竑率众文官群殴致死,史称“午门血案”,估计这货也是整个大明朝死的最奇葩的一个锦衣卫同知了。

    魂穿大明后,朱祁镇当初还特地查过锦衣卫百户以上的名单,当初这个马顺还只是个小旗官,因为自己阴差阳错那么快就干掉了王振,也就间接断了这货的升官之道。

    这些年徐恭也定时向皇帝密报锦衣卫的人事调动,因为这个马顺在扬州一案中立过功,所以才擢升为十四所千户,没想到现在这货居然和那帮清流搞到了一起。

    好了,言归正传。

    夜色,是阴谋的温床,也是审判的帷幕。

    “马府”那两扇大门,在惨淡的月色下反射着幽光,府内深处,锦衣卫千户马顺的书房,门窗紧闭,却透出摇曳的烛光与袅袅青烟。

    房内,马顺此刻正跪在一个临时设下的神龛前。

    神龛里没有佛像,只供奉着一幅简陋的、画着七颗排成勺状血色小点的黄纸符箓,这是他特意从老君观里求来的。

    马顺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脸上油光与冷汗交织,口中念念有词:

    “北斗星君在上…弟子马顺…虔心供奉…求星君庇佑…逢凶化吉…让那小儿…让那谣言…反噬其身…弟子愿以…愿以……”他声音含混,带着极度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似乎在许下什么可怕的诺言。

    案几上,还散落着几张写满人名、画着各种诡异符号的纸条。

    “砰!!!”

    一声巨响,在夜空中炸开!

    不是爆竹的声音,而是裹了铁皮的沉重撞木!

    “谁?!”马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蒲团上弹起,脸上的虔诚瞬间化为惊骇欲绝,肥肉疯狂抖动。

    回答他的,是更加狂暴、密集的撞击!

    “轰隆!”

    两扇厚重的大门连同门框,如同纸糊的一般向内轰然倒塌!

    无数支火把猛地将庭院照得亮如白昼!

    跳跃的火焰光芒中,映出一片冰冷肃杀的飞鱼服!

    绣春刀森然的寒光,流淌如水。

    为首一人身形挺拔,面容冷硬如铁,正是锦衣卫指挥使徐恭。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目光阴冷,瞬间锁定了书房门口那个僵直、狼狈的肥胖身影。

    “马顺,”徐恭嗑着瓜子,慢慢从大门外踱了进来,“奉圣上口谕,问你几个关于‘七星符箓’、‘血咒夜宴’的小问题,诏狱里的茶水备好了,走吧,咱爷们一起细细聊聊?哦,对了,你从老君观请的这‘北斗星君’,怕是保不住你了。”

    马顺脸上的血色“唰”一下变成死灰色,比死人还灰败。

    他双腿一软,若非下意识扶住了门框,早已瘫倒在地。

    “徐…徐大人……卑职,卑职……陛下…陛下不可能…诬陷,这是诬陷!”他猛地指向神龛,“卑职…是在为国祈福,为太子祈福,那七星…是祥瑞!”

    徐恭冷笑一声,吐出口中的瓜子皮,那瓜子皮不偏不倚,正好飞落在了马顺的下巴上,活像一个大痦子。

    徐恭似笑非笑的看了看马顺:“祈福?祥瑞?上坟烧报纸,你糊弄鬼呢?”

    他向前逼近一步,火把的光在他冷硬的脸上跳跃:“知道东厂的那李阎王今儿个在御前回话时说了什么吗,说是你勾结妖人,暗中设下的‘七星血咒’,意图魇镇储君,动摇国本,证据确凿!你马顺也是读过几年新式学堂的人,怎么连祈福和血咒都分不清了?这谋逆大罪…可是就坐实了。”

    “血咒?!放屁,徐恭,你血口喷人,我要见陛下,我要弹劾你和李冲构陷忠良!”马顺目眦欲裂,嘶声咆哮,像是一个被逼到墙角疯狗。

    “带走!”徐恭懒得再看他色厉内荏的表演,一挥手,冷喝如同惊雷。

    两名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番子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反剪马顺肥硕的双臂。动作粗暴,带着明显的报复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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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顺还想挣扎,可绣春刀的刀柄已经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腰眼上。

    马顺被拖得踉跄,官帽滚落,头发散乱,只剩下困兽般的嚎叫:“徐恭,你不得好死!陛下,臣冤枉,冤枉啊!”

    几乎在同一时间,户部侍郎兼管漕运的周清、都察院佥都御史刘球、以及几个掌握着京城部分卫所兵权的指挥佥事府邸,都迎来了同样的“客人”。

    惊恐的尖叫、徒劳的辩解、绝望的哀嚎、粗暴的呵斥、铁链的哗啦声……在京城几处特定的深宅大院里此起彼伏。

    反对派们苦心经营的同盟,在这一夜被连根拔起。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菜市口那块被无数血水浸透、呈现出一种诡异暗褐色的巨大砧石周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

    “嘿,今儿又有热闹了看了。”

    “今儿朝廷又杀谁啊?”

    “且,反正不是咱们这些平头老百姓……”

    “我听我三舅姥爷家的表叔的三外甥的儿子说是皇帝的锦衣卫抓了不少妖言惑众的大官。”一个消息灵通的汉子颇有些卖弄的说道。

    “哦……”众人一阵恍然大悟。

    ……

    一排排身着白色囚衣、五花大绑的人犯被粗暴地推搡着跪在砧石前。

    有的面无人色瘫软在地,有的则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眼神空洞,屎尿横流,整个刑场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屎尿臊气。

    左鼎做为本次的监斩官高坐台上,展开明黄圣旨,大声宣读道:

    “……锦衣卫千户马顺,身负皇恩,执掌刑狱,本应忠谨,然其结党营私,贪墨无度,构陷忠良,残害无辜,败坏纲纪,更兼心怀叵测,勾结妖邪,妄行魇镇之术,以‘七星血咒’图谋不轨,诋毁储君,动摇国本!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户部侍郎周清、都察院佥都御史刘球等,附逆为奸,贪赃枉法,证据确凿!着即……斩立决,抄没家产,三族流琼州,遇赦不赦!钦此。”

    掌刑官歪头看了看日头,随即大声道:“时辰到!”

    “冤枉啊……”

    “饶命啊……”

    “我要举报……我知道兵部……”

    噗!他们话还没说完,十几个刽子手整齐划一的怒喝一声,手中鬼头大刀一起落下。

    随着沉闷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利刃入肉声,热血如泉喷涌!

    十几颗曾经令无数官员寝食难安的头颅,带着凝固的惊恐,沉重地滚落在肮脏的地面上。

    噗!噗!噗!噗!

    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惊呼,有胆小的已经吓的瘫倒在地。

    一个老刽子手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低声对一旁的徒弟嘀咕道:“小子,瞧见没,这当官的血,油性真大,腥臊得紧。”

    他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猪肉。

    与此同时,紫禁城的后宫。

    皇太后孙氏正端坐在仁寿宫正殿内,殿内,除了皇后夏子心坐在孙氏的左下首之外,其余几个朱祁镇的妃子们则是按品级垂手侍立,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她手中轻轻捻动玉佛珠的声音,珠子碰撞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嗒、嗒”声,像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本宫今日叫你们过来,不为别的,就是想趁着这立储大典的好日子,跟你们说说体己话。”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扫视一圈,道:“外面,热闹啊。”

    孙氏仿佛是在闲聊家常:“这彩绸挂满了天,爆竹响个不停,百姓们都在说,咱们大明要迎来一位英睿的储君了,这是天大的喜事。”

    说到这,她话锋突然一转,语气依旧平淡:“可偏偏,就有那么些不开眼的东西,放着好好的太平日子不过,非要兴风作浪,搬弄些神神鬼鬼、污秽不堪的闲言碎语,往咱们皇家泼脏水,往太子身上泼脏水,往我老太太的重嫡孙身上泼脏水!”

    那“污秽不堪”四个字,被她咬得格外重。

    “什么‘七星胎记’,什么‘天象示警’?”孙氏嗤笑一声,捻佛珠的手指停住了,凤目陡然变得冰冷锐利。

    “本宫在宫里活了大半辈子,什么魑魅魍魉的把戏没见过?去年坤宁宫偏殿,泽儿刚出生,那稳婆抱着孩子出来,乍一见那印子,吓得魂飞魄散的模样,本宫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本宫亲自过去瞧了,不过就是几块小小的、颜色浅淡的印记,在婴儿娇嫩的皮肉上,跟被指甲轻轻掐了一下留的印子差不多,本宫当场就下了封口令,严令后宫不得妄议,更不得外传!钦天监也出了行文……”

    “可如今呢?这消息又在后宫传了起来,本宫想知道究竟是哪些居心叵测之徒,添油加醋,硬生生说成了能‘动摇国本’的‘凶兆’?!还扯上什么魇镇?什么血咒?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孙氏猛地一拍凤座的扶手,虽未用多大力气,但那“啪”的一声脆响,在殿内如同惊雷炸开!

    “噗通!”

    站在后排、一个身着淡紫色宫装、位份较低的嫔妃肖氏,本就吓得面无人色,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和太后陡然爆发的威严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竟直接瘫跪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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