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梆子的余音还在瓦檐下打旋时,沈墨寒已顺着傀儡蛊残留的阴寒气息,摸进了联盟后院的藏书阁。
她的绣鞋尖碾过青砖缝里的夜露,指尖始终抵着袖中那半片蛊鳞——那东西像块冰,正沿着血脉往骨头里钻,每走一步,寒意便浓一分。
"陆大哥。"她对着廊柱后的阴影轻声唤了句,袖口暗袋里的青铜传讯铃轻轻一颤。
这是两人约定的暗号,三息后,廊下的竹影突然晃了晃,陆醉川的身影便从黑暗里浮出来,断刀的刀鞘在腰间撞出极轻的闷响。
"第三层。"沈墨寒抬了抬下巴,目光扫过藏书阁三层紧闭的雕花窗。
月光从窗纸破洞里漏进来,在她脸上割出一道冷白的棱。
陆醉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窗棂上沾着半片枯叶——和方才打在议事厅窗纸上的那片一样,叶脉里凝着黑血。
两人潜上楼时,阁内的檀香正浓得发苦。
沈墨寒的鞋底刚蹭到第三层的地板,便有细碎的纸页声从最里侧的书架传来。
她垂眸扫过脚边摊开的《玄冥录》,书页间夹着的密信边角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是联盟新制的玄铁密报专用纸。
"他们打算在决战前发动内乱。"沈墨寒抽出密信的手微微发抖,烛火在她指尖跳了跳,映出信上"暴雷营夜袭粮仓暗桩接应"等字迹。
陆醉川的指节捏得发白,断刀在鞘中发出低鸣——这把刀随他斩过阴兵,劈过邪修,此刻竟比面对阎罗境的恶煞时更躁动。
"嘘。"他突然按住沈墨寒的肩。
阁内的檀香里混进了一丝铁锈味,极淡,却刺得他后颈发紧。
沈墨寒立刻收声,袖中判官笔的笔锋抵住掌心——那是她施法前的习惯动作。
书架间的阴影动了。
陆醉川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一道黑影贴着第三排书架滑过来,带起的风掀动了案头的《幽冥禁录》,泛黄的纸页哗啦啦翻到某一页,恰好停在那幅扭曲符咒的插图上。
"啪!"
他掌风震碎了案头的灯盏。
黑暗瞬间漫上来,却掩不住那道寒光——是淬了毒的短刃,正贴着他喉结三寸的位置刺来。
陆醉川旋身避开,断刀"嗡"地出鞘三寸,刀光在黑暗里划出银线,正挑中对方手腕的麻筋。
"你是什么人?"他低喝,声音像淬了冰。
回应他的是更狠辣的招式。
那人的身形诡异地扭曲着,左掌拍向陆醉川丹田,右拳直取沈墨寒面门——这是只有邪神教徒才会练的"折骨手",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沈墨寒咬碎舌尖,鲜血溅在判官笔上,朱红的笔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咒:"灵镜咒!"
月光突然变得刺眼。
那人的动作在咒力里凝滞了半息,陆醉川的掌刀已结结实实地拍在他后心。"咔嚓"一声,是肋骨断裂的脆响。
黑影撞在墙上又滑下来,面具摔在地上,露出张沈墨寒再熟悉不过的脸——文书房的周元,总缩在阴影里抄录典籍的中年书生。
"你们以为能阻止一切?"周元咳出黑血,染脏了胸前的青布衫。
他后颈的淡青色印记正在蠕动,竟渐渐显露出黑蛇的轮廓,"李将军早被邪神看中,暴雷营的兄弟......哈,他们脖子上的红绳里,都缠着蛊虫呢。"
沈墨寒的判官笔抵住他额头。
笔尖刚触到皮肤,周元突然发出尖叫,那声音像夜枭,震得梁上的积灰簌簌往下掉。"锁魂符!"她咬破指尖,在他额间画下血符,邪神印记应声碎裂,一段记忆如潮水般涌进她脑海——李啸天在演武场独自跪拜邪神图腾,红袍老道将蛇形蛊虫塞进他耳中;暴雷营的士兵们在深夜聚集,颈间红绳渗出黑血;而周元,正将联盟的兵力部署抄录在《玄冥录》里......
"清醒?"陆醉川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井水。
他蹲下来,拇指按住周元后颈的蛇形印记,"他早该知道,跟着邪神混的下场是什么。"
周元突然笑了,血沫从嘴角溅到陆醉川鞋面上:"等魂渊之眼的东西出来......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话音未落,他的瞳孔骤然扩散,七窍渗出黑血——竟是服了毒。
沈墨寒扯下他腰间的青铜铃,铃身上的邪神图腾还沾着血。
她抬头看向陆醉川,后者正盯着窗外的月亮。
月光很亮,亮得能照见远处暴雷营的火把——李啸天的营帐里,还亮着灯。
"去叫赵霸天。"陆醉川摸出酒葫芦灌了口,酒液顺着下巴滴在断刀上,"天亮前,得让李将军'做个噩梦'。"
沈墨寒点头,指尖抚过青铜铃的纹路。
她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是铁掌赵霸天的粗嗓门:"陆兄弟?
墨寒妹子?
出啥事了?"
陆醉川把断刀插回鞘里,刀鞘撞在木柱上,发出"咚"的一声。
他望着窗外渐露鱼白的天色,低低道:"该醒的人,也该醒了。"
藏书阁外的晨雾里,暴雷营的号角突然吹响。
那声音绵长而刺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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