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殿穹顶的裂缝里漏下月光,在陆醉川焦黑的衣襟上投下斑驳光斑。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传来的地动轰鸣——那声音比红袍老道出现时更沉,像是有座活火山在地下翻涌。
"醉川!"
沈墨寒的呼喊穿透殿门的缝隙撞进来。
陆醉川抹了把嘴角的血,抬眼正看见她苍白的脸贴在门缝上,发簪歪了半根,发尾沾着草屑。
她手里攥着半张符咒,指节因用力泛着青白:"大祭司带着楚冥到了!"
话音未落,古殿外突然炸响一声裂帛似的尖啸。
陆醉川踉跄着冲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月光下三道身影——红袍老道缩在最边上,像条被踩扁的毒蛇;中间那个裹着黑纱的高瘦男人,纱帘下泛着幽蓝的眼瞳正扫过古殿;最左边的玄衣男子负手而立,腰间玉佩坠着的银链在风中叮当作响,正是新势力首领楚冥。
"你们以为能独享这份力量?"黑纱下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铁板,大祭司抬手摘下纱帘,露出一张爬满青鳞的脸,"今日此地,将成埋骨之所。"
楚冥指尖轻轻叩了叩腰间玉佩,银链震颤出细碎的音波:"陆醉川,你的时代结束了。"他的目光扫过古殿门缝,恰好与陆醉川撞了个正着,嘴角勾起阴鸷的笑,"看来我们的小城隍还没醒酒?"
陆醉川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能感觉到城隍印在袖中发烫,新觉醒的力量在血管里横冲直撞,可沈墨寒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她的手凉得像块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别急。
他们虽联手,目标不同。
大祭司要的是古殿里的邪恶文明传承,楚冥想要城隍令。
我们可以......"
"姐!"
小九的盲杖"当"地敲在青石板上。
盲女的眉头皱成小丘,原本空茫的眼睛突然凝起焦距——她虽看不见,却比谁都先捕捉到空气中翻涌的恶意。
沈墨寒顺着她盲杖的方向望去,正看见楚冥的银链突然绷直如剑,大祭司的青鳞间渗出黑血,在地上蜿蜒成诡谲的咒文。
"他们要动手了。"沈墨寒的声音突然放轻,像是怕惊碎了什么。
她从袖中摸出一枚雕着云纹的黄符,符纸边缘还沾着朱砂未干的腥气,"镜影符。"她快速念了句咒,符咒"刷"地贴在殿门上。
陆醉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影子从符纸里浮出来——穿着完整的青衫,腰间挂着酒葫芦,正握着城隍印朝殿外走去。
那影子甚至会咳嗽,会抹嘴角的血,连衣摆被火烧焦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小九,带赵哥去侧殿密室。"沈墨寒转身推了推盲女的肩,又看向躲在柱子后的铁掌赵霸天,"守住密道入口,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出来。"赵霸天摸了摸腰间的飞针袋,粗声应下,半蹲着背起小九就往殿后跑。
"跟我来。"沈墨寒拽着陆醉川的手腕钻进供桌下的暗格。
霉味混着尘土味扑面而来,陆醉川听见头顶传来"咔嗒"一声,暗格的石板严丝合缝地闭合。
透过石板缝隙,他看见镜影陆醉川正站在殿中央,城隍印泛着假模假式的金光——而殿外的大祭司和楚冥,已经动了。
大祭司的青鳞突然炸开,每片鳞甲都化作黑蝶,铺天盖地朝镜影扑去。
楚冥的银链"嗡"地绷成直线,在半空划出月白色的弧光,竟将黑蝶群劈成两半:"急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笑,"先抓活的,再问传承。"
"蠢货。"大祭司的舌头突然变得老长,卷住一只黑蝶吞进嘴里,"那小子的命,早该喂给我家大人了。"黑蝶群突然调转方向,转而扑向楚冥。
银链疯狂搅动,在两人之间织出密不透风的光网,可黑蝶越杀越多,渐渐将楚冥的身影淹没在黑雾里。
"够了!"
一声断喝震得古殿嗡嗡作响。
陆醉川的耳膜几乎要被刺穿,他看见古殿守护者不知何时站在镜影陆醉川身旁。
玄色道袍无风自动,腰间九枚铜铃同时炸响,每声铃音都裹着业火——赤红色的火焰从地面腾起,将大祭司的黑蝶和楚冥的银链一起卷进火舌里。
"老东西!"楚冥的银链突然断成七截,每截都化作利箭射向守护者。
大祭司趁机甩出三条蛇信般的黑鳞,缠上守护者的脚踝。
三人的法术在殿中炸成碎片,石柱崩裂,瓦片纷飞,镜影陆醉川被余波扫中,"轰"地碎成漫天符纸。
沈墨寒在暗格里攥紧了拳头。
她望着石板缝隙外的混战,指尖快速掐动诀印——地面突然泛起金光,八卦图从青石板下浮出来,将大祭司、楚冥、守护者三人分别困在三个扇形区域里。
黑蝶撞在八卦边缘的光壁上,"滋啦"一声化作青烟;银链利箭钉在光壁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守护者的业火舔舐着光壁,却始终无法突破半分。
"他们现在彼此牵制,短时间内谁也无法脱身。"沈墨寒的声音里带着疲意,却笑得很亮,"你有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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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醉川望着她泛青的眼尾,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发间歪掉的簪子:"等我回来,给你买新的。"
沈墨寒一怔,随即笑出声:"油嘴滑舌。"她推了推他的肩,"快走。
第二重试炼在古殿最深处,过了往生桥就是。"
暗格里的霉味突然被酒香冲散。
陆醉川仰头灌下整坛烈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嘴角往下淌,烧得脖颈发红。
他能感觉到城隍令在胸口发烫,那股新觉醒的力量正顺着酒意翻涌——这次不是灼热,而是带着刺骨的冷,像冰锥扎进骨髓。
"小心衰老加速。"沈墨寒的声音突然低下来,"上回用了三坛酒,你白了三根头发。"
陆醉川扯下烧焦的衣襟擦了擦嘴,笑容里带着狠劲:"三根换三条命,值。"他转身推开暗格的另一扇门,潮湿的风裹着铁锈味涌进来。
门后是条向下的石阶,石壁上嵌着的夜明珠泛着幽绿的光,照见台阶上斑驳的血痕——不知多少人曾倒在这里。
他刚迈出第一步,身后传来沈墨寒的轻唤:"醉川。"
他回头,看见她站在暗格里,月光从石板缝隙漏下来,在她脸上割出明暗交界。
她的手按在八卦阵的诀印上,指节因用力发白,却还是朝他笑:"我信你。"
陆醉川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他转身继续往下走,酒坛在掌心转了个圈,酒液溅在石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越往下走,铁锈味越浓,他甚至能听见铁链拖地的声音——不是幻觉,是真的有铁链在响,从石阶尽头传来,一下,两下,像心跳。
当他的脚尖触到最后一级台阶时,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间比主殿更宽敞的石室,四壁嵌着的夜明珠将一切照得清清楚楚:正中央的石台上,盘着九道手臂粗的锁链。
锁链泛着暗红的光,每道锁链上都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陆醉川凑近一看,全是人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个名字上都沾着血。
"逆命锁链......"他喃喃念出石墙上刻着的三个字,话音未落,最中间的锁链突然"铮"地绷直。
锁链尖端裂开,露出里面缠着的金线,每根金线都连着他的心脏——不是幻觉,是真的疼,像有人用刀在剜。
陆醉川踉跄着扶住石壁。
他能感觉到锁链在扯他的命,在翻他的因果,在问他:你救过谁?
你害过谁?
你凭什么?
酒意突然涌到头顶。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抬头看向锁链尽头——那里有团模糊的影子,像人,又像鬼,正举着锁链朝他逼近。
"来啊。"陆醉川咬着牙笑,城隍印在掌心浮起金芒,"我陆醉川,从来不信命。"
锁链破空的尖啸声里,他听见头顶传来沈墨寒的声音,被石壁过滤得模糊不清:"还剩八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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