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啦!
干燥的麻纤维瞬间被点燃,火舌贪婪地舔舐舔着空气,发出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声响。
火光跳跃,映照着她清冷而充满杀意的侧脸,也照亮了粮仓深处角落里,一个蜷缩在草堆里的瘦小身影。
那似乎是个被掳来的孩子,正惊恐地瞪大眼睛看着这突然出现的火光和陌生人。
温长宁瞳孔猛地一缩!
火势蔓延得极快!
干燥的谷物是最好的燃料,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麻袋。
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开始翻滚升腾,刺鼻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
温长宁的心脏猛地一沉!
她万万没想到,这罪恶的粮仓深处,竟然还囚禁着一个无辜的孩子/
那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衣衫褴褛,小脸脏污,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此刻正蜷缩在角落的草堆里,惊恐万状地看着突然燃起的火焰和陌生的黑衣身影,吓得连哭都忘了,只是瑟瑟发抖,像只受惊的幼兽。
计划被打乱了!
她本打算点燃几处关键粮垛后立刻撤离,制造混乱并重创黑风寨的根基。
但现在……
“谁在里面?”
“什么声音?”
“操!粮仓!粮仓起火了!快来人啊!!!”
粮仓外的守卫已经被迅速蔓延的火光和浓烟惊动,惊恐的嘶吼和杂乱的脚步声瞬间打破了夜的死寂!
火光透过门缝和缝隙,将外面的人影映得张牙舞爪。
温长宁眼神一厉!
来不及了!
她猛地一咬牙,身形如电般射向那个吓呆了的孩子。
没有多余的话语,一手抄起那轻飘飘的小身子,像夹着一捆稻草,另一只手则快如闪电地将火折子狠狠掷向远处另一座巨大的粮垛。
“轰!”
火折子精准地撞在干燥的麻袋上,瞬间又引燃一片。
“走!”
她低喝一声,抱着孩子,足尖在燃烧的粮袋上猛地一蹬,借力如离弦之箭般射向粮仓高处那个唯一的气窗!
“在那里!有人放火!”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放箭!快放箭!”
匪徒们已经踹开大门冲了进来,被眼前的火海和浓烟惊得目瞪口呆。
随即发现了那道冲向气窗的黑影,顿时发出疯狂的咆哮。
几支歪歪斜斜的箭矢带着破空声射来,但仓促之下毫无准头。
要么钉在燃烧的梁柱上,要么射空。
温长宁头也不回,身形在空中诡异地一扭,险险避开一支擦着耳畔飞过的冷箭。
她冲到气窗下,气窗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抱紧!”
她厉声对怀里的孩子喝道,同时猛地将他向上托举。
那孩子似乎被她的气势震慑,下意识地死死抱住了她的脖子。
温长宁深吸一口气,腰腹核心力量瞬间爆发。
她单手抓住气窗边缘,手臂肌肉贲张,竟硬生生带着一个孩子的重量,像一只矫健的猿猴般从狭窄的窗口翻了出去。
“噗通!”
两人重重摔落在粮仓外的泥地上。温长宁就势一滚,卸去大部分冲击力,将孩子护在身下。
身后,粮仓的火光已经冲天而起。
橘红色的烈焰贪婪地吞噬着木质的房梁和堆积如山的粮食,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将半边夜空都映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走水啦!粮仓走水啦!”
“快救火啊!”
“抓住那个放火的奸细!他往那边跑了!”
整个黑风寨瞬间炸开了锅!匪徒们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窜,惊呼声、怒骂声、救火的泼水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
响成一片,混乱不堪!
温长宁没有丝毫停留!她一把拉起吓懵了的孩子,将他瘦小的身子护在身侧,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再次融入黑暗,借着混乱和浓烟的掩护,朝着来时的断崖方向疾驰而去。
沿途,她看到匪徒们惊慌失措的脸,看到被火光照亮的寨墙上那些狰狞的刀痕和血迹,看到一间间木屋里隐约传来的女子压抑的哭泣...
这一切,都像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心里。
黑风寨!
这只是开始!
娘亲当年受的苦,流过的血泪,还有那些被你们残害的无辜百姓。
血债,必须血偿!
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在夜色中熊熊燃烧、如同地狱之口的粮仓火海,眼中跳动的火焰比那冲天的烈焰更加冰冷,也更加灼热。
随即,她带着那个瑟瑟发抖的孩子,消失在断崖之下浓重的黑暗之中。
粮仓的火光冲天而起,将黑风寨的半边天映成狰狞的血色。
“抓住他!别让那狗杂种跑了!”
“放火的奸细!往断崖那边去了!”
“弓箭手!给老子射死他!”
匪徒们歇斯底里的咆哮声混杂着杂乱的脚步声,火把的光影在泥泞的地面上乱晃,将扭曲的人影拉得老长。
温长宁将小男孩瘦小的身子紧紧护在身侧,玄色衣袍几乎与断崖下的浓重阴影融为一体。
她能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在剧烈颤抖,冰冷的泪水浸透了她的衣襟,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
“别出声!”
她压低嗓音,声音冷冽如刀锋划过寒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抱紧我脖子,死也别松手!”
小男孩被这冰冷的声音一激,猛地止住了呜咽。
小手死死攥住她颈后的衣料,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
温长宁足尖在湿滑的苔藓上猛地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朝着来时的断崖方向疾射而去,快如鬼魅,精准地避开可能发出声响的枯枝烂叶。
身后,追兵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能扫到她身后扬起的尘土!
“在那儿!快追!”
“放箭!快放箭!”
几支歪歪斜斜的箭矢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擦着她的耳畔飞过,“笃笃”钉进身后的树干,箭尾兀自震颤!
温长宁眼神一厉,抱着孩子猛地一个旋身,红缨枪不知何时已滑入掌心,枪尖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铛!铛!”
两声脆响。
两支角度刁钻的冷箭被枪尖精准磕飞,火星四溅!
借着格挡的反震之力,她速度不减反增,几个起落便已冲到断崖边缘。
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吞噬着一切光线和声音,只有山风在崖底呼啸,发出令人心悸的呜咽。
追兵的火把光亮已经逼近,映照出她玄色劲装的轮廓和怀中孩子惊恐的小脸!
“他跑不了了!断崖绝路!”
“抓活的!老子要扒了他的皮!”
匪徒们狞笑着围拢上来,刀光在火把下闪着嗜血的寒芒。
温长宁站在崖边,狂风卷起她的衣袂袂猎猎作响。
她低头瞥了一眼怀中吓得紧闭双眼、浑身僵硬的男孩,又扫了一眼步步紧逼、面目狰狞的匪徒。
嘴角,勾起一抹冷峭到极致的弧度。
“想抓我?”
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和喧嚣,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傲,“下辈子吧!”
话音未落!
她足尖在崖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重重一踏。
整个人抱着孩子,朝着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纵身跃下!
“什么?!”
“他跳崖了?”
“疯子!真是个疯子!”
崖顶的匪徒们冲到崖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玄色身影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只留下呼啸的风声和下方隐约传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碎石滚落声。
“妈的!便宜他了!”
“这么高摔下去,铁定粉身碎骨!”
“走!回去救火!粮仓烧没了,大当家非扒了咱们的皮不可!”
匪徒们骂骂咧咧地转身,朝着火光冲天的寨子跑去,没人敢探头去看那深不见底的绝渊。
...
断崖中段,一处被茂密藤蔓遮蔽的狭窄石台上。
温长宁后背紧贴着冰冷湿滑的岩壁,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那惊险一跃,她并非自杀,而是精准地利用了崖壁上垂落的数根坚韧老藤!
下坠的瞬间,她单手死死抓住一根粗藤,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她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藤蔓。
另一只手则死死护住怀里的孩子,用身体承受了绝大部分震荡。
此刻,她靠在石台上,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被震伤的内腑,带来阵阵闷痛。
虎口处火辣辣的疼,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石台上,洇出暗红的斑点。
怀中的小男孩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和血腥味惊醒,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温长宁冷峻的侧脸和染血的虎口。
“呜...”
他刚想哭,却被温长宁一个冰冷的眼神制止。
“想活命,就闭嘴。”
她的声音因疼痛而有些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男孩立刻死死咬住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小手更加用力地攥紧了她的衣襟,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温长宁撕下内衬一角,草草包扎了流血的手掌。
她侧耳倾听,崖顶的喧嚣和火光已经远去,只剩下山风在耳边呜咽。
暂时安全了。
她低头看向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火光下,这孩子约莫七八岁,瘦得脱了形,脸上脏污不堪,唯有一双眼睛大得惊人,此刻盛满了恐惧和茫然。
“你叫什么?”
她尽量放缓语气,但常年冷硬的声线依旧显得有些生硬。
小男孩瑟缩了一下,小嘴张了张,发出细如蚊呐的声音:“狗...狗蛋。”
“狗蛋?”
温长宁皱眉,“谁把你关在粮仓里的?”
“黑。...黑风寨的坏人,”狗蛋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们抓了我和我娘,还有好多叔叔婶婶关在黑屋子里,天天打,不给饭吃!”
他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语无伦次,但温长宁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你娘呢?”她追问。
“娘...娘被他们拖走了,”
狗蛋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那天...来了个穿黄衣服的矮子,好凶,他...他看上了我娘,娘不肯。”
“他就打娘,把娘拖走了,再也没回来...”
穿黄衣服的矮子?
温长宁脑中瞬间闪过雷震天的形象!黑风寨三当家!
“他们还杀了柱子爷爷,用大锤子砸...脑袋都碎了,”
狗蛋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还有小花姐姐,被他们拖进屋里叫得好惨...”
稚嫩的童音,诉说着人间地狱。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温长宁的心口!
怒火!
如同压抑已久的火山熔岩,在她胸腔里轰然爆发!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灼痛!
黑风寨!
这群畜生!
掳掠妇孺!虐杀无辜!强抢民女!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娘当年遭遇的,不过是这群畜生累累罪行中的冰山一角。
她紧紧攥着拳头,刚包扎好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布条,她却浑然不觉。眼底的杀意,比这断崖下的深渊更加冰冷,更加幽深!
“别怕。”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杀意,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她轻轻拍了拍狗蛋瘦骨嶙峋的脊背,“告诉我,除了粮仓,他们还把抓来的人关在哪里?寨子里还有多少守卫?那个穿黄衣服的矮子,住在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