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革命党运送武器。”
“你参与几次?”
“就一次。”
“他在革命党里面是什么职务?”
“我不知道,听那些人说他是汉阳兵工厂里的大人物,具体什么职务我不知道。”
“你在交通站还见过什么人?”
“报告局座,我见过很多革命党的领导人物,他们只是在客栈匆匆住小半天,半夜就离开我那里,我只管负责他们吃饭睡觉和客栈周边的安全,从未打听过他们的事,这也是地下党的纪律,所以我只是见过而不认识,就算现在再能见到他们我也不认识。”
段长柱忽然故意干咳了几声,他看看局座,又瞄在座的几位,压低声音轻声说:
“局座,我刚才看见在走廊上吵闹的那两位我以前见过。”
“什么?在哪里见过?”
“给革命党运送武器的时候,那两位也在场,所以我见过他们。”
“他们叫什么?”
“额,不知道。”
局座吃了一惊!沉思不说话了,半信半疑地打量着段长柱这副邋遢样,感觉他现在就是油枯灯灭没有多少情报价值的人。
“你回去吧。”
“是,局座!”
我的天呀,谢天谢地,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们没找我麻烦,段长柱脸上的汗珠也冒出来了,腿肚子也不转筋了,扭头赶紧退出局座办公室。
“这人真是!”
张队长嘟囔着再次伸手替段长柱带好门。
局座那两片厚嘴唇上下吧嗒着:
“段长柱交代得没毛病啊?那个高为祥应该是个革命党分子!敢偷运武器?罪过还不小啊!我师弟也是革命党?”
局座差点怀疑是不是抓错了人,挺了挺胖胖的身躯,用他的两只胖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颊,然后再些许弯腰,把胳膊杵在办公桌上,用两手的手指相互交叉支撑着肉墩墩的下巴,眯着眼睛看着他的属下。
“他们竟然还敢给革命党分子说情?你们说,麻城的绿枪会该不会是革命党的组织?”
胡队长摇摇头,在桌子边磕磕手里的旱烟袋,烟灰掉到地上,他对局座说:
“局座,我知道,麻城的绿枪会根本不可能是革命党组织,绿枪会的人杀的红军伤员不计其数,杀的革命党农会的人基本给杀绝户了,革命党跟绿枪会那帮人是不共戴天的仇,绿枪会怎么可能是革命党组织呢?”
“那他们要保高为祥是为什么?也参与革命党运送武器是怎么回事?如果外甥是革命党,舅舅也绝不可能饶了他更不可能保他,这完全讲不通啊?所以这里面的事还真的有些蹊跷。”
张队长也插嘴:
“局座,我看这个段长柱说看见你师弟给革命党运送武器的事,跟咱们掌握绿枪会的情况非常矛盾,还是先问问你老家来的人再说吧。”
“这样吧,胡队长你去外面找个小馆子中午我请他们吃饭,你们三个人也都作陪吃饭,你们听听他们说些什么,咱们回来再合计合计。”
“多谢局座请客!”
“别跟我耍这套,你们早就巴不得让我出血呢!”
金色的秋,凉凉的风,柔柔地吹拂着在空中飘逸的金黄色树叶,吹拂着在空中飘逸的橘红色树叶,吹拂着在空中飘逸的紫红色树叶。武汉知音湖的湖面有无数随风摇曳且呈现蔫儿巴巴的荷叶,成群的小水鸭在荷叶下面游荡着嬉戏着,追逐着惊慌失措的小鱼儿们。湖心,摇橹的渔夫驾船游荡在荷花丛中;岸边,柳树姑娘下垂的柳枝上挂着的尖尖小叶,实在禁不住夜间秋风秋雨百般地无情折磨,也开始零零散散地掉落在绿色的湖面,掉落在曲卷的荷叶面,掉落在茂密的芦苇丛中。地面浅浅的积水洼被秋风吹起一层又一层的水波皱,浮在水面的落叶也随之打旋,惊慌失措地寻找能稳住脚的地方,红红黄黄的叶儿们皱着眉头嫌弃秋风弄脏了它漂亮的衣衫。
《渔歌子》
(唐,张志和)
西塞山前白鹭飞,
桃花流水鳜鱼肥。
青箬笠,绿蓑衣,
斜风细雨不须归。
血红色的太阳斜挂在西边的天空,在天际边飞舞的朵朵白云竟然斗胆敢去挑逗红太阳的光芒,阳光毫不客气地把稚气又莽撞的白云染成了橘红色,把云雾缭绕的山峦染成了橘红色,把冒着袅袅炊烟的茅草屋也染成了橘红色,在空中飞翔的白鹭鹳雀也给染成了橘红色。在岸边,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弯弯曲曲小路一直往前走,不远处是一座破旧的拱形石桥,站在桥的最高处能看见在波光粼粼的知音湖深处,荡漾着三三两两的白色小帆船。
有两位年轻人悠闲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一片又一片层层叠叠的金黄色落叶被他们踩在脚下。安喆身着笔直的国军少校军服,腰里佩戴着勃朗宁手枪,身边跟着一位姑娘,她是邵百丽。
两人缓慢地朝前走,古老沧桑的街道很狭窄,道路两侧的商铺都敞着大门在开张售卖,在纤细竹竿支撑的油布凉棚下,各家杂货铺老板也竞相把自己的摊位延伸摆在路边,占据着本就狭窄的青石板路,由于路上行人车辆很稀少,所以道路也还算是顺畅。
“赵院长很忙吗?”
安喆侧身看着海蛎子白皙的脸颊,秀发像瀑布一样披挂在她的肩头,身穿白色西式小洋服,脚蹬亮亮的小皮鞋,衬托着海蛎子婀娜的身姿,安喆的心怦怦直跳,呼吸也急促起来,手都紧张的不知道放在何处才好。海蛎子看到海蜇在偷偷看她,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低着头轻声说:
“我在楼下,很少上楼,不知道赵院长在忙什么。”
安喆知道约她出来见面不仅是爱恋的思念,更重要的是有情报需要请她向上级传递,他打开随身的皮包,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海蛎子,邵百丽接过一看是一本厚厚的线装蓝皮书,顺手塞进自己的挎包里,她明白书意味着什么。
“这份情报是国防部物资补给武汉方面的详细情况,咱们红军如果能成功缴获这批物资,那可真是天助红军。”
“好,物资什么时候能到你们部队?”
“大概还有十几天,具体时间情报上写得很详细,红军有时间安排伏击作战。”
“我回去就报告给赵院长。”
“嗯,告诉赵院长,周密制定规划争取完整缴获物资,也算是武汉地下党送给红四方面军的礼物。”
“那得首先谢谢你!”
“你谢我,我接受。”
“那我就谢谢你!”
“不客气,海蛎子!”
“董海香还找你吗?”
“这几天没找我,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名堂,没想到她还真的心狠手辣。”
“小时候她就有个小脾气,没想到长大后她变了个人,善良不见了。”
“那怎么办?人各有志吧!想起她来总有个可惜的感觉。早知这样,当初不应该救她了。”
“你也会怜香惜玉了?”
“可不是吗,小时候吃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受到的那些压迫,她应该算是无产阶级分子,是她奠定往后人生旅程的基础。可是她现在竟然走到穷苦人的对立面,变成了欺压咱老百姓的工具,这就跟吃苦受罪没关系了,你说可惜不可惜?”
海蛎子摇摇头:
“不好理解,不好理解。就跟于氏兄弟姐妹一样不好理解。”
“你们医院最近有没有特务盯梢?”
“我没看出来,人来人往的基本还都是伤兵。现在虽然治伤的兵还是很多,但是每天新增加的伤兵减少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打仗的次数少了,这应该也跟我们军增加补给有关,缺少粮草弹药了嘛。说明红军也需要尽快增加补给。这次情报要尽快落实,否则,敌人会越来越强,而红军会越来越弱。”
“我回去就把情报交给赵院长,让他早做准备。”
两个人悠闲地在湖泊周边走着,谈到各自的处境和工作生活情况,谈到那遥远的家乡,谈到村里镇上那些帮派相互敲诈争斗的事,谈到小时候顽皮偷鸡摸狗的趣事,谈到在济南求学参加学运的事。明明海蜇在这些小伙伴们中间年龄最小,却事事处处冒充老大哥,玩伴们一股脑的全听海蜇指挥。谈来谈去天色不早了,湖边也没有其他人。
“海蜇,医院里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咱们回去吧?”
“好,我送你回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