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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7章 好心人
    李秀娟的脸没像许大茂预想的那样泛白,反倒抬眼斜扫了他一下。

    这一眼平静得很,活像在看街面上耍把式的猴子。

    她打十六岁进纺织厂当学徒,车间主任想占小便宜的嘴脸见得多了,

    邻居大妈背后嚼舌根的德行也早领教过,什么样的弯弯绕没见识过?

    好端端一个陌生人,上来就编排人家街坊,天底下哪有这种 “好心人”?

    许大茂还在那儿唾沫横飞地数落何雨柱的 “不堪”,一会儿说他偷拿食堂的东西往家带,

    一会儿讲他跟人打架缝了三针,冷不防见李秀娟猛地转身。

    她把蓝布包往胳膊肘里紧了紧,脚步没丝毫停顿,

    连个眼角余光都没给他,径直往公交站的方向走。

    麻花辫在背后甩了甩,活像甩开什么招人烦的苍蝇。

    “哎?姑娘您别走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

    许大茂愣了愣,追了两步又停住,裤脚沾了片枯树叶也没察觉。

    看着李秀娟毫不留恋的背影,他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刚想骂句 “不识抬举”,

    又猛地憋了回去 —— 这姑娘看着闷不吭声,骨头倒挺硬气。

    许大茂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眼神阴恻恻的。

    得嘞,这招不行还有别的招,他就不信搅黄不了这桩事。

    过几天,他还得来,非得给傻柱添这个堵不可!

    东厢房屋内,头顶那盏昏黄的灯泡把八仙桌照得亮堂堂的,

    桌边粗瓷碗里的米粥正冒着热气。

    刘清儒刚夹起一筷子腌黄瓜,就听身旁的秦淮茹抿着嘴笑:“你们是没瞧见,

    杨瑞华那脸拉得老长,跟谁欠了她二斤黑豆似的,耷拉到胸口了都。”

    她给身边的刘庆国夹了块炖得烂乎的豆腐,筷子在碗沿磕了磕,

    “下午老槐树下那阵仗,半个院子的人都瞧见了。闫解成在院里刨土挖坑要盖偏厦,

    他娘站在院门口直着脖子瞅,跟丢了魂似的。二大妈还特意凑过去念叨,

    说没手续准得拆,您猜怎么着?”

    何雨水正给刘春燕舀鸡蛋羹,闻言抬了抬眼皮,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嫂子,

    二大妈这担心纯属多余。北京住建局那边早说了,鼓励民众自行解决住房问题,

    只要打了报告,批下来容易得很,哪会那么轻易就拆了?再者说了,

    真要拆也得提前打招呼不是?”

    “管他们爱咋着咋着,跟咱家不搭界,吃饭吃饭!”

    刘清儒一脸无所谓地插话,怀里的小闺女正用胖嘟嘟的小手扒拉他的嘴,

    他顺势在孩子手背上亲了口,引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陶小蝶用竹筷拨了拨碗里的米粒,忽然噗嗤笑出声来,肩膀还轻轻颤了颤:

    “要说这家长里短的糟心事,哪有我们食堂后厨的乐子多?

    前些日子那出戏,现在想起来还逗乐呢。”

    她放下筷子,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点着,眼里闪着光:“我们后厨瞿师傅炸糖糕,

    眼瞅着油锅冒青烟了,他偏说要等糖化得更匀些,谁劝都不听。结果呢?”

    刘庆国嘴里的豆腐还没咽下去,含混着追问:“奶,结果咋了?是不是糊锅了?”

    “结果那糖糕在油锅里炸开了花!”

    陶小蝶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滚烫的糖浆溅了瞿师傅一胳膊,

    他疼得直蹦高,愣是把旁边的醋坛子撞翻了。那酸气‘腾’地一下漫了半间后厨,

    连灶台边的火苗都打了个颤,呛得人直缩脖子!”

    何雨水正抿着汤,闻言 “哎哟” 一声,拿手帕擦着嘴角的汤汁:

    “那后来呢?瞿师傅的胳膊没事儿吧?烫得厉害不?”

    “胳膊上起了好几个燎泡,可他哪顾得上疼啊。”

    陶小蝶收起笑,身子往前探了探,声音压低了些,

    “当时脸‘唰’地就白了,蹲在地上捡碎瓷片,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我瞧见他眼眶子红通通的,嘴里直念叨‘这可是五斤装的老陈醋啊,

    公家的东西,我咋就这么不小心’,那模样,真叫一个揪心。”

    刘清儒眉头动了动,放下筷子,指关节在桌面上敲了敲:“那他可真有点儿不小心了,

    食堂每月的供应醋都是按人头算的,糟践了确实可惜。”

    “可不是嘛。”

    陶小蝶连连点头,“掌勺的赵师傅赶紧过来拍他后背,说‘碎都碎了,哭也哭不回来,

    先处理伤口是正经,别在这儿杵着了’。瞿师傅梗着脖子不起来,

    非要把地上的醋渍用炉灰吸干了,说不能浪费一星半点,

    得嘞您呐,那股子较真劲儿,谁劝都没用。”

    刘继祖咋舌,手里的筷子都停了:“后来没让他赔吧?要是扣粮票可就糟了。”

    “赵师傅找主任好说歹说,才算没扣他当月的粮票。”

    陶小蝶噗嗤又笑了,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

    “不过这事儿也成了后厨的警钟,现在谁炸东西都跟盯紧了自家孩子似的,

    眼睛瞪得溜圆,生怕再糟践了公家的物件。瞿师傅现在见着醋坛子就绕着走,

    那天还跟大伙儿说,夜里做梦都梦见醋瓶子长了腿,追着他喊‘赔我赔我’,

    逗得我们后厨那帮人直乐。”

    这话逗得满桌人全都笑起来,刘红燕被笑声逗得咯咯直乐,

    小手拍着刘清儒的胳膊,巴掌打得 “啪啪” 响。

    灯泡在头顶轻轻晃悠,把一屋子的笑声都揉进了暖融融的灯光里。

    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压下来时,何雨柱推开院大门,

    门轴 “吱呀” 一声划破了胡同的寂静。

    裤脚还沾着招待所后厨的油烟味,手里那个装着剩菜的铝制饭盒被体温焐得温热 ——

    那是给聋老太太留的,今天给老首长做招待餐,首长特意让后厨多留了些荤腥。

    可这点暖意抵不过穿堂而过的晚风,顺着领口往骨头缝里钻。

    当他绕过影壁墙穿过屏门进入外院,外院的几户人家窗户都透着昏黄的光,

    晾衣绳上的旧衣裳在风里晃晃悠悠,像没人管的孩子。

    嗒嗒嗒的脚步声孤寂地回响在外院,抬脚跨过门槛,

    垂花门的木雕在暮色里只剩模糊的轮廓,那对倒悬的蝙蝠仿佛也敛了翅膀,

    安静得有些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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