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牧野的声音在洞壁间回荡，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孩子们。"从今日起，每日辰时到午时，所有人都要学习。"他站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手里握着根烧黑的木棍当教鞭。

    角落里传来小声嘀咕："可是，如今咱们连饭都吃不饱，学这些有啥用？"

    "正因如此才更要雪。"韩牧野的目光扫过蜷缩在皮毛堆里的孩子们，"谁知道这场雪灾要持续多久？谁知道明年会不会有蝗灾、旱灾？"

    “左右现在我们聚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教会孩子们如何谋生，所以咱们这个冬学主要教生存的技能。”

    他忽然提高声调，"小木头！如果猎物稀少时发现鹿群踪迹，该怎么做？"

    被点到名的小木头一个激灵站起来，下意识答道："先看蹄印深浅辨公母，再数粪便判断数量，最后......最后要逆风接近。"结结巴巴的回答引来几声轻笑。

    "笑什么？"苏月禾正在整理药篓，头也不抬地说，"去年王家村闹饥荒，就是靠这套法子猎到三头鹿。"她拈起一片枯黄的草药，"就像这黄芩，你们谁知道它长什么样？"

    孩子们面面相觑。角落里有个细弱的声音响起："叶子像柳条，开蓝花，根是黄色的......"说话的是李家村救回来的小姑娘阿芸，她父亲原先是个走方郎中。

    "好孩子。"苏月禾眼睛一亮，"过来帮我分药。能认出这个吗？"她举起一段树根似的药材。

    阿芸凑近嗅了嗅："当归！我爹说女子用了特别好。"

    这对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猎户家的孩子开始比较追踪技巧，农妇们讨论起作物轮作，连躺在草垫上的伤患都支起身子，讲述年轻时遇到的奇异天象。洞内的气氛突然活泛起来，像是冰封的河面裂开第一道缝隙。

    苏明远这个老秀才更是找到了用武之地了，他将自己的书册整理了一番，在石壁上划出几道白痕："今日先教'天地人'三字。"他的青布长衫已经洗的发白，声音却格外清朗，"天字出头就是'夫'，人字靠拢便是'从'。"

    小东子咬着木炭笔，在石板上歪歪扭扭地描画。他十二岁就跟着父亲进山打猎，从没摸过笔墨。炭灰蹭得满脸都是，惹得旁边小雨捂嘴直笑。

    "别光笑人家。"红姑拎着个古怪的装置走过来——那是用竹筒和兽筋做的简易水平仪，"来试试这个。要建新暖棚，地面倾斜半寸都不行。"

    小雨好奇地摆弄着装置，突然指着储水池："红姑姑，水面永远是平的！"这个发现让她兴奋地蹦起来，"所以把竹筒灌满水，就能知道哪里不平！"

    苏月禾怔了怔，突然一把抱住小姑娘："聪明！"她转向正在一旁笑着的红姑喊道，"红姨，瞧瞧小丫头这小脑袋瓜够灵的，又发明了新法子！"

    “哈哈，可不是，还是我们小雨厉害。”

    小丫头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躲在苏月禾身后咯咯的乐了。

    另一旁的木工区顿时热闹起来。小木头正教几个孩子制作捕鼠机关。"榫头要斜着打进去，"他示范着手中的凿子，"这样机关触发时才能......"

    "砰！"

    突如其来的闷响打断教学。洞口警戒的猎户连滚带爬冲进来："雪崩！北坡整个塌下来了！"

    人群瞬间乱作一团。韩牧野一个箭步跃上高处："安静！"他声音如雷贯耳，"岳父您先带孩子们撤到最里侧，娘子你们准备急救包，猎户队跟我去查看！"

    小石头抄起铁锹就要跟上，却被苏月禾拽住："等等。"她飞快地从药篓抓出几把干草，"迷谷枝，系在腰上防雪雾迷路。"

    洞外的景象令人心惊。原本陡峭的北坡变成一片缓坡，积雪像巨浪般拍打到离洞口不足十丈处。更糟的是，他们辛苦开凿的引水渠被彻底掩埋。

    "温泉水断了。"红姑蹲下身，扒开表层积雪。下面的雪粒已经结冰，在月光下泛着蓝光，"若是不想法子，最多两天，壁耕粮食就会冻死。"

    猎户中有人开始低声咒骂。韩牧野却盯着雪崩形成的斜坡，突然问道："小石头，这样的雪面能走人吗？"

    少年用铁锹戳了戳："表层半尺是软雪，下面全冻硬了。"他眼睛突然睁大，"师父是想......"

    "滑雪。"韩牧野吐出两个字，转身向洞里喊道，"小木头！把咱们存的毛竹全搬出来！"

    当夜，山洞里燃起前所未有的明亮篝火。男人们将毛竹劈成薄片，用火烤出弧度；女人们拆开旧棉被，抽出棉线捆绑固定；连孩子们都忙着磨制骨钉。小木头设计的"雪舟"逐渐成型——三尺长的竹板前段翘起，中间有固定脚掌的皮绳。

    "让我先试！"小雨自告奋勇。她系上竹板，刚迈步就摔了个跟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但很快大家就笑不出来了——所有尝试者都摔得七荤八素。

    苏明远推了推眼镜："《山海经》载'有木焉，其状如毂而赤理，其汗如漆，其味如饴'，或许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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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人话！"红姑没好气地打断。

    "我是说，"秀才涨红了脸，"松脂可能防滑。"

    这个建议竟意外奏效。涂抹松脂的竹板在雪面上滑出老远，小石头甚至做出了转弯动作。到黎明时分，他们已经组建起十人的"雪舟队"，能熟练往返于温泉源头。

    "不止是运水。"韩牧野展开一张兽皮地图，"趁雪面结实，我们可以探查周边。"他指向东南方的一道黑线，"这里应该有条官道，或许能找到救援。"

    正当计划进行时，阿芸突然发起高烧。苏月禾诊脉后脸色骤变："是伤寒！"这个词让所有人后退半步——在这种环境下，瘟疫意味着灭顶之灾。

    "隔离病人，焚烧衣物，所有人用苍术水洗手。"苏月禾的指令干净利落，"需要大量柴胡，后山向阳处应该还有。"

    这次是小雨站出来："师娘，我和阿芸最要好，我去采药。"她解下刚学会使用的雪舟，"我记得路。"

    “等等你一个小姑娘去我不放心，我去，红姨这里你照看着，我快去快回。”

    “娘子，我陪你同去！”韩牧野道。

    小石头原本也要去的，韩牧野让他留下照看，他心情复杂的看了看师父师娘，递给师父一支火折子："师父，我们在这里随时接应你们，你们每过一刻钟吹响哨子。"

    “知道了，大家小心着些，若是遇到雪崩尽快将洞口堵上，保护好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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