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殿中央，蒋康宁一路低着头没有去找师兄在哪，更无心去留意各方落在他身上的眼神。
他更加抱紧怀里的宝贝，跪下：“微臣，敕南府永修县县令，蒋康宁，叩拜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蒋康宁手里有东西便没有叩首。罗荣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瞬，继续保持严肃。
代明戈也和大殿上的其他人一样特别看了几眼蒋康宁抱着的裹着绿绸的不知何物。
永明帝没有叫起，而是直接问：“蒋康宁，尔身为永修县县令。秀水村发生地动却瞒而不报，你可知罪？”
蒋康宁再一躬身行礼后却是胆大包天地抬起了头，直视坐在上首的九五之尊。
蒋康宁捧上手中裹着绸布的东西，高喊：“禀奏皇上！
秀水村地动，不为天灾，不为人祸，实乃大槐树树神降世！
其命虎仙带秀水村村民王石井与邵云安历经艰难为皇上摘取万年仙果，进献给皇上！”
哗哗哗——！
如果在场的人知道“卧槽”的含金量，这一刻绝对是金子满殿飞。
蒋康宁的话落，永明帝直接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永明帝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也绝对不会想到是这个原因！
永明帝震惊如此，罗荣王更是傻眼。他这不是装的，是真的傻了。
他惊叫一声眼睛圆瞪地指着蒋康宁失声就喊：“云安他们不是说没有找到大槐树树神么！”
杨砚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师弟，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师弟说要带他飞，就是怎么飞吗！他承受不来！
但已经无人有空去注意杨砚这位可怜的师兄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罗荣王，永明帝冷静全无地厉声：“皇叔！您信里不是说只有托梦么！这又是怎么一说！”
罗荣王看看皇上，再看看跪在那里的蒋康宁，难得失态：“臣不知道哇！
那云安只说了大槐树神托梦，没跟我说什么仙果啊！”
罗荣王先前的春饼吃得有多欢，这一刻他的心就有多慌。
他这一路其实都“护送”着一枚仙果入京？
罗荣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另一手伸出：“来人……来人……本王有点晕……”
台阶上站着的一名小太监着急忙慌地跑下来狼狈地扶住罗荣王。
回过神的官员帮忙，把罗荣王扶到了台阶下，让他靠着台阶坐着。
大殿内顿时乱糟糟的，纷纷都问什么“大槐树神”，“什么托梦”。
永明帝抬手：“静！”
殿内安静了。
永明帝：“蒋康宁，你起来，你给朕说清楚什么仙果！”
蒋康宁站了起来，见他抱着那个可能装着“仙果”的东西做这么危险的动作，罗荣王更晕了。
一个谎言，需要由无数的谎言去掩饰。
所以蒋康宁没有编排什么谎言，他把事情的前前后后真实地说了出来。
从邵云安和王石井被虎哥带去那个“仙洞”，到两人摘下仙果后的异常。
从秀水村地动大水，到两人在山中避难时的大槐树神入梦。
蒋康宁讲得是惟妙惟肖，避开了王石井身世那一段，众人听的是心思各异。
大槐树神入梦，邵云安发现王氏一族的脚指甲吻合。
罗荣王虚弱地说：“本王，本王也有两个脚趾甲！”
现场的许多官员下意识就去看自己的脚，差点就忘了身在何处坐下脱鞋袜了！
说完了前因后果，蒋康宁再次高举怀中之物：“皇上，微臣因此猜测大槐树树神很可能重生在了秀水村！
而虎哥与大小金就是大槐树树神在人间的行者！否则无法解释虎哥的所为。
皇上，仙果在此。事关重大，请恕微臣隐瞒至此！”
永明帝一直站着，两手撑着龙案，他其实也很晕。
罗荣王腿软，是想到了这一路上但凡露出点风声，他们一船人的性命危矣！
难怪蒋康宁说宁愿让所有人把争议放在他没有上奏的事情上，也不要去过多关注秀水村地动的真相。
原来真相在此！
不行不行！这不是几顿饭就能赔罪的！
云安那臭小子不赔他个王正君都说不过去的！
永明帝缓缓坐下，只觉得呼吸困难。
蒋康宁：“皇上，微臣替秀水村村民王石井、邵云安向皇上进献仙果！”
随侍永明帝上朝的广福公公直接跪下了：“皇上！奴才眼花，万万不敢接这宝物！”
永明帝深吸口气，扬声：“蒋康宁，你亲自送上来！”
蒋康宁一路抱着宝贝的手指都用力到发白了，他又何尝不怕摔了这怀中的宝贝。
蒋康宁两步一个台阶，就如刚学会走路的稚子般，生怕一个不稳就把自己给摔了。
来到君前的龙案，蒋康宁轻轻把手上的宝物放了上去。
永明帝这才发现蒋康宁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双手慢慢离开宝贝，蒋康宁明显喘了口气，躬身：“皇上，仙果在此。”
永明帝喉咙发紧地“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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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康宁慢慢后退，一步一步退回到台阶下，险些踩到还没起来的罗荣王。
回到刚才的位置，蒋康宁抬手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再次扬声：
“皇上，王石井与邵云安把仙果交给微臣时，微臣问他们既是仙果，他二人为何不独吞却来让微臣交给皇上。
他们说，仙果非凡人所能品用，他们不敢私尝。只有皇上真龙之身才能服用仙果。
仙果事关重大，在进献给皇上前万不能走漏一丝风声，因而微臣未有上奏地动一事。
微臣只是借花献佛，功臣实乃王石井与邵云安，微臣不敢居功。
微臣隐瞒此等大事，还请皇上责罚。”
蒋康宁跪下，叩首。
“你起来！”
永明帝始终盯着那个裹着绿绸缎的“东西”。
一位大臣定了定神，出列说：“皇上，仙果之事臣闻所未闻。
钦天监发现异星在敕南府，秀水村却就冒出来一个大槐树神。
臣只觉此事过于巧合。
若当真是仙果，那王石井与邵云安却不自食，根本说不通！”
罗荣王不高兴了，他扶着膝盖站起来：“周御史这话可不对了。
王石井和邵云安对皇上忠心耿耿，用命得到仙果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进献给皇上。
自是不会如周御史你那样，会自己吃掉。”
这位周御史马上面色大变，跪下喊：“皇上圣明！臣绝无此意！臣只是担心……”
罗荣王打断他：“皇上，大槐树神一事臣是知道的，臣也有奏明皇上。
臣双脚的小拇指甲都是两个，秀水村王氏一族的族人也多为两个。
虎哥与大小金极为聪慧，甚懂人言，不是虎仙又是什么？
是不是仙果，拿出来瞧瞧便知！”
永明帝心里其实早就不耐烦了，罗荣王这最后一句简直是正中他的下怀。
广福年纪大了，手不稳。
永明帝按捺住急切开口唤另一位内侍：“郭逊，你来打开。”
广福的徒弟郭逊噗通一声跪下：“皇上，奴婢不敢！”
是不是真的仙果也不是他一个阉人能随意出手的啊！
广福和郭逊都不敢，永明帝也不相信别人，他深吸口气只能自己来了！
永明帝先伸手去解绸布，广福爬起来两手护住。
解开绸布，是一个紫檀木的高匣子。
永明帝朝下方看去，蒋康宁忙道：“皇上，您抽开匣子上的那块薄板，玉瓶就在里头。”
永明帝没忙着抽，而是先抱起了匣子。广福迅速抽走绸布，免得一会儿碍手碍脚的。
放回匣子，永明帝先仔细观察了一番，这才一手扶着匣子，另一手慢慢抽开最上方的薄板。
果然，匣子里头是一个白玉盖瓶。
到这一步，永明帝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地狂跳。
永明帝把固定着玉屏的柔软布团拿出来丢到一边，接着两手伸进去，小心翼翼地取出白玉盖瓶。
所有人都伸长了脑袋去看，大殿内悄然无声。
广福配合默契地在皇上拿出整个白玉盖瓶后又迅速撤走匣子。
放下盖瓶，永明帝的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
蒋康宁在下面又急忙说：“皇上，瓶子里装着的是仙水。”
永明帝的手指颤了下，距离盖瓶最近的广福和郭逊都屏住了呼吸。
蒋康宁也是一脸的紧张，永明帝抬眼：“你可看过？”
蒋康宁点头：“微臣看过。正是因为看过，所以微臣才相信这就是仙果！皇上，放下帷幕便可一窥究竟！”
白玉盖瓶的瓶口用糯米缠着布条粘起来了。
永明帝让广福两手固定好盖瓶，他撕开布条。
永明帝：“放下帷幕！”
大殿内的侍从立刻把殿内的帷幕放下，大殿内顿时昏暗了下来。
永明帝让广福松手，他一手握紧瓶身固定，另一手捏住瓶盖。
他左右旋转，让粘在瓶盖口的糯米逐渐松动开，待察觉到瓶盖整个松开了，他往上轻轻一拔。
只见柔和的光芒从瓶口处骤然绽放，随之而出的是清甜浓郁的香气。
即便是曾亲眼见过一回的蒋康宁都不由得随着众人的惊呼而忘了呼吸。
同样屏住呼吸的永明帝凑近瓶口，往里一瞧……
就见永明帝神色陡然一惊，迅速盖上了瓶盖，呼吸分外急促。
永明帝声音不稳地说：“立刻，宣！王石井和邵云安！”
“奴婢去！”
郭逊很有眼力价地迅速跑下台阶，身后又传来皇上的声音：“宣老帝师和老将军速入殿！”
殿门开启，大殿内有了亮光。随之帷幕升起，永明帝双手紧握住瓶子慢慢坐回龙椅，脸色涨红。
终于能放心喘口气的蒋康宁叩首：“天佑吾皇，树神降世，恩赐仙果，万寿无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罗荣王跪下：“天佑吾皇！恩赐仙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臣无论甘不甘心，全部跪下：“天佑吾皇，恩赐仙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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