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万雁鸣的歌声透过那有些失真的劣质音响流淌出来。

    或许是酒精催发了情绪，他唱得格外深情，格外投入，每一个吐字都仿佛带着滚烫的心跳

    尽管设备粗糙，时不时还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却难以掩盖他嗓音本身的清亮和饱满的情感。

    万雁鸣出众的样貌、沉浸的姿态、以及歌声里那份毫不掩饰的炽热，像磁石一样迅速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

    原本喧嚣的夜市仿佛安静了几分，几桌食客停下了筷子，三三两两的人围拢过来，低声议论着：

    “哇，唱得真好听，跟原唱似的！”

    “长得也帅啊！这是哪个女孩的男朋友，太幸福了吧……”

    赞叹声此起彼伏，目光好奇地在歌手和他专注凝视的方向之间逡巡。

    “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

    万雁鸣的目光始终牢牢锁定在石榴身上，那眼神炽热得几乎要燃烧起来。

    这不仅仅是在唱歌，更像是一场刻不容缓的主权宣告。

    顺着他的视线，越来越多好奇的、羡慕的目光投向了桌旁坐着的石榴。

    石榴脸颊发烫，尴尬得想把自己藏起来，但心底深处，又确实被这久违的歌声和毫不掩饰的爱意触动。

    多久没听他这样唱歌了……

    这时，万雁鸣在伴奏的间隙，朝着石榴伸出了手。

    周围的起哄声瞬间高涨：

    “过去啊！”

    “牵他手！”

    在众目睽睽和喧嚣的催促下，石榴只得硬着头皮站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万雁鸣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抓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

    他牵着她的手，歌声更加深情，如同誓言般倾吐：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两人牵着手，在简陋的夜市灯光下旁若无人地对望。

    这一幕，像把冰冷的钥匙，瞬间打开了裴嘉楠记忆的闸门——那个冬日的清晨，石榴宿舍楼下，那个同样耀眼、同样宣告着主权的身影。

    心口像被钝器反复捶打，尖锐的痛楚蔓延开来。

    他却只能死死攥着酒杯，静静的看着这一切，脸上维持着一个僵硬的、近乎麻木的微笑。

    伴奏的间奏响起，围观的人群兴奋地起哄：

    “亲一个！亲一个！”

    万雁鸣顺势将石榴紧紧揽入怀中，低头就要吻下去。

    石榴心头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偏过头，笑着躲开了。

    她不喜欢这种当众的表演，更不愿意在裴嘉楠面前如此……轻佻。

    实在没必要。

    但为了顾及万雁鸣的面子，她飞快地踮起脚，在他滚烫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像一片羽毛拂过。

    万雁鸣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但歌声未停，他强撑着笑容，将最后的高潮部分唱完。

    一曲终了，掌声和口哨声响起。

    人群又意犹未尽地停留了一会儿，才慢慢散去。

    万雁鸣拉着还有些发懵的石榴坐回桌旁，脸上带着表演结束后的亢奋：

    “ 裴嘉楠，怎么样，唱得可还行？”

    “很好，”

    裴嘉楠的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但夸赞是真诚的，

    “你没看人都被你吸引来了。大明星啊，前途无量！来，干一个！”

    裴嘉楠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看着万雁鸣那张在灯光下光彩夺目的脸，家世、样貌、才华……这样耀眼的男友，哪个女孩会不心动呢？

    可心底深处，他又觉得眼前这个在喧嚣中高歌示爱的万雁鸣，隐隐透出一种轻浮，与记忆中那个内敛的少年有些不同了。

    也许是艺校的环境改变了他？

    这些念头在裴嘉楠脑中一闪而过，他自然不会说出口。

    只觉得嘴里原本寡淡的啤酒，此刻竟变得如苦丁茶般涩口难咽。

    他再也坐不住了。

    既然万雁鸣的误会已解，甚至开始用这种方式“宣示主权”，此地便再无他停留的必要。

    “行了，酒也喝了，歌也听了，”

    裴嘉楠站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平淡，

    “我该回去了。行李箱还在门卫那儿存着呢。”

    “急什么？”

    万雁鸣意犹未尽地环顾四周，

    “你看这多热闹，早着呢！”

    “不早了，”

    裴嘉楠坚持道，目光看向石榴，

    “你也早点回去吧，再晚宿舍该关门了。”

    他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履行某种责任。

    万雁鸣却像被这话刺了一下，带着点胜利者的炫耀，懒洋洋地加了一句：

    “那你先回吧。我们再待会儿。石榴不用回宿舍——”

    他刻意拖长了调子，抬手指了指江边一栋灯火通明的高层建筑，

    “我在那边酒店开了房了，离这儿不远，几步路就到。”

    这赤裸裸的宣告，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裴嘉楠身上。

    他的脸色瞬间涨红，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恋爱、开房、同居……

    这些字眼他不是不懂，只是本能地觉得离石榴——离他心中珍贵的女孩——还很遥远。

    虽然知道石榴和万雁鸣早就谈了恋爱，也可能已经很亲密了，但他一直像鸵鸟一样，把头埋在沙子里，不去想，不敢想。

    可万雁鸣偏偏要这样轻佻地、炫耀般地说出来，仿佛石榴是一件可以随意展示的私有物品。

    一股压抑不住的愤怒和强烈的被冒犯感，猛地窜上裴嘉楠的心头。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指节捏紧的轻微声响。

    他猛地转向石榴，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峻，声音也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兄长般不容置疑的严肃：

    “石榴，”

    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你还是回学校吧，太晚了，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

    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万雁鸣，又落回石榴脸上，补充道，

    “要不，我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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