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桑晚的抽泣声渐渐平息。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一双水洗过的桃花眼,雾蒙蒙地看着他。
眼尾泛着红,鼻尖也红红的。
看起来,又娇又可怜。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陆庭州,谢谢你。”
陆庭州的心软成一片。
他抬起手,指腹温柔地揩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小哭包。”
他低声笑她。
桑晚被他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取笑他,“陆总还挺迷信,确定不是想跟我三生三世?”
她的声音很轻,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
“我的心思,你总一猜就中。”
陆庭州的手来到她小腹上,轻柔地涂抹,不敢带一点力气。
陆庭州看着她,眸光微动,状似随意地问:
“如果有一天,找到了你的亲生父亲,你想不想认?”
桑晚愣了一下。
哭得有些发懵的脑子,慢慢转动起来。
她嘟囔着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说过了吗?”
“我没想过要认,也不纠结这件事。”
有他和外公,就够了。
陆庭州凝视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
“我是说,如果已经找到了。”
“你想不想认?”
他的语气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桑晚心里的鼓点,又开始乱了。
她太了解陆庭州。
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也从不说没有分寸的话。
他这么问,一定不是空穴来风。
桑晚盯着他,脸上的神色一点点严肃起来。
“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陆庭州知道,瞒不住她。
或者说,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她。
他握住她的手,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微凉的指尖。
“嗯。”
他沉声应道。
“我找到了。”
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确实,已经找到了你的亲生父亲。”
男人的声音在静谧的卧室里,清晰得如同擂鼓。
他松开她的手,起身走向书房。
很快,他拿着一份文件袋回来,递到她手里。
桑晚的手指有些发颤。
她低头,缓缓打开文件袋,抽出了里面的几张纸。
a4纸的最上方,是几个加粗的黑体字。
“亲子鉴定报告”。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在被鉴定人姓名那一栏,她看到了两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桑晚。
萧安胜。
萧安胜?
这不是……萧衍的父亲吗?
桑晚的脑子全乱了。
怎么会……
怎么会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捏着纸张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陆庭州在她身边坐下,将她揽进怀里,声音低沉地解释。
“还记得你给我的那块玉佩吗?”
桑晚僵硬地点了点头。
“我拿去查了它的来处,它的捐赠人是萧衍。”
“萧安胜和我大哥陆庭远是旧识。”
“当年,你母亲桑景初在京市,我大哥也在。”
“他们三人之间,有过交集。”
陆庭州的声音很稳,条理清晰地为她剖析着这一切。
“所以,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查了萧安胜。”
“没想到,竟然真的是他。”
陆庭州看着她哭红的眼睛,还带着点懵,心尖泛起细密的疼。
他伸出手,将那几张轻飘飘却重如千斤的纸从她颤抖的指间抽走,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然后,他将她僵硬的身子拥入怀中。
“别担心,顺心而为。”
他的声音低沉,柔声安抚。
桑晚的身体依旧僵着,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没有焦点。
脑子里,全是“萧安胜”三个字。
还有皇庭那晚,那个男人复杂又探究的眼神。
原来,那不是错觉。
陆庭州察觉到她的僵硬,薄唇轻轻贴上她的额头,印下一个滚烫的吻。
“别怕,有我。”
温热的触感,像一道暖流,将桑晚的神思拉回了一点。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上沾染了水汽,声音干涩。
“他……和我妈妈……”
“嗯。”
陆庭州应了一声,开始缓缓讲述那段尘封的往事。
“当年,萧安胜和你母亲桑景初在京市相识相爱。”
“但萧家已经给他安排了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萧总不同意,他的母亲,用手段设计了他。”
陆庭州的声音停顿了一瞬,将被子往桑晚身上扯了一下。
“萧总一直在跟家里抗衡,但他知道姚苹怀孕时,已经跟你母亲在交往。”
“直到后来,姚苹挺着八个月的身孕找到你母亲,你母亲才知道她……”
桑晚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能想象。
她甚至能清晰地描绘出那个画面。
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满心欢喜地享受着爱情的甜蜜,突然有另一个女人挺着孕肚找上门,还是对方名正言顺的联姻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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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该是怎样的绝望和屈辱。
好好的恋爱,突然就变成了人人唾弃的第三者。
桑晚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你觉得他没错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冰冷的质问。
“他没有处理好家里的事,就跟我妈在一起。”
“他让我妈不明不白地背上骂名,他没错吗?”
陆庭州沉默了。
他轻抚着她的背,试图平复她的情绪。
“晚晚,站在我的角度,我能理解他当时的处境。”
“萧家那样的门庭,他身不由己。”
“他也是被蒙在鼓里,被自己的母亲算计了。”
陆庭州的声音很理智,很客观。
但桑晚听不进去。
她抬起头,一双泛红的桃花眼倔强地看着他。
“我不能理解。”
她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决。
“你可以理解,但我不能。”
“被毁掉一生的,是我妈。”
“我没办法轻易接受一个,毁了我妈一生的人,做我的父亲。”
陆庭州看着她眼底的坚冰,心脏微微刺痛。
他知道,他说再多也无用。
这件事,需要她自己想通。
他叹了口气,将她重新按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好。”
他的声音温柔下来,带着一丝妥协。
“说了顺心而为,别生气。”
“不想认他就不认。”
“我找他,只是想在我们的婚礼上,能有亲人牵着你的手。”
“现在外公身体越来越好,有外公就够了。”
“我们的婚礼,会如期举行。”
男人的话,像一剂镇定剂,缓缓注入桑晚混乱的心。
是啊。
她有陆庭州,有外公,就够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父亲,见与不见,又有什么重要呢?
夜深了。
桑晚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她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回放着陆庭州说的话。
身旁的男人察觉到她的动静,伸出长臂,将她捞进怀里,紧紧圈住。
“睡不着?”
“嗯。”桑晚闷闷地应了一声。
陆庭州将她的小脸从被子里挖出来,让她枕着自己的手臂。
“还在想?”
“有点乱。”
“那就不要想了。”
陆庭州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顺着自己的心走。”
“想见,我们就去见一面,听听他怎么说。”
“不想见,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你有我这个守护神,什么都不用怕。”
他的话,霸道又温柔。
桑晚躁动不安的心,像是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抚过,那些烦躁和纠结,一点点被抚平。
她往他怀里缩了缩,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鼻息间,全是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
“陆庭州。”
“嗯?”
“你真好。”
陆庭州低笑一声,胸膛微微震动。
他在她额上印下一吻。
“睡吧。”
没过多久,怀里的小女人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
陆庭州抱着她温软的身体,却没有丝毫睡意。
他睁着眼,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丝懊恼。
是他太急了。
或许,应该让晚晚和萧安胜再多接触几次。
等她了解了他的为人,再揭开这个秘密,她或许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
萧安胜在深城待了整整三天。
他每天都会让助理送来各种补品和礼物,却一次都没有得到见面的机会。
陆庭州传来的话很明确:桑晚不想见他。
小年那天,萧安胜带着满心的遗憾和失落,登上了返回京市的飞机。
有些事,急不得。
他想,他等得起。
与此同时,皇庭会所。
流光溢彩的水晶灯下,裴怀之正殷勤地为苏沫拉开椅子。
“沫沫,这里的牛排很不错,尝尝?”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约苏沫吃饭,前苏沫拒绝了两次,再拒绝有点说不过去。
想着跟他说清楚,她跟沈誉白关系不熟,省得耽误他的项目。
吃饭地点,再次选在皇庭。
苏沫心里有些不舒服,她放下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裴怀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怀之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又恢复如常。
“我……我在想怎么追你。”
“追我?”苏沫嗤笑一声,“追我需要每次都来皇庭?”
“我跟沈誉白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熟,我跟他提了想约他一起吃饭,介绍你们认识,他拒绝了。”
裴怀之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
苏沫一直不给他明确的答复,也不帮他约见沈誉白。
他心里早就急了。
甚至开始怀疑,苏沫是不是故意吊着他,她和沈誉白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现在听苏沫这么一说,觉得自己确实不地道。
今天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他打听清楚了,沈誉白今晚就在皇庭,和公司几个高管吃饭。
谈恋爱的念头,远远比不上攀上沈誉白这棵大树来得重要。
裴怀之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堆起笑。
“沫沫,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这里的环境好。”
“既然来了,我们就好好吃饭。”
他一边说着,一边扫视全场。
沈誉白和几个高管谈完事,刚从包间出来,准备走。
就看到裴怀之拉着苏沫进来。
迎面,就撞上了沈誉白。
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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