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迈着八字步,走到南宫珏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啧啧有声。
“大人,您这身伤,可真够狼狈的。”
“陛下把悬镜司交给我们,是让我们当陛下的刀,去杀人,不是让我们去跟人拼命,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您说,您要是死在了镇国公府,我们这些人,该听谁的?”
他的话,说得极其放肆。
周围的缇骑们,鸦雀无声。
但许多人的眼神,都闪烁起来。
他们是影卫,是皇帝最锋利的刀。
他们只崇拜强者。
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统帅,如何让他们信服?
南宫珏推开沈炼。
他静静地看着肖斩,那张血污遍布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叫肖斩?”
“正是。”肖斩扬了扬下巴。
“你觉得,我不配当这个镇抚使?”南宫珏又问。
肖斩笑了。
“卑职不敢。”
“卑职只是觉得,镇抚使这个位置,应该由最强的人来坐。”
“一个能带领我们,更好地为陛下办事的人。”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南宫珏点了点头。
“你说的,有道理。”
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
他弯下腰,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一缕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下来。
肖斩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轻蔑。
看来,这小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他正准备再说几句,将这小子的威风,彻底踩在脚下。
就在这时。
南宫珏直起了身。
他伸出那只沾着自己鲜血的手,动作轻柔,却快如闪电,一把捏住了肖斩的下巴。
肖斩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就要反抗。
但他骇然发现,对方的手,像一只铁钳,蕴含着一股他根本无法抗拒的力量。
他的所有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
“你……”
肖斩的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惊骇。
“你刚才问,我若是死了,你们该听谁的?”
南宫珏凑到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的呢喃,却带着来自地狱的寒气。
“这个问题,很好。”
“不过,你没机会知道了。”
话音未落。
他捏着肖斩下巴的手,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肖斩那壮硕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了那一瞬间的,惊骇与难以置信之中。
他的下颚骨,被南宫珏,硬生生地,捏碎了!
南宫珏松开手。
肖斩像一滩烂泥,软软地倒了下去,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嘴巴里涌出的,不止是鲜血,还有碎裂的骨头。
他没有死。
但这种下场,比死,更让他痛苦,更让他屈辱。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缇骑,都用一种看魔鬼般的眼神,看着南宫珏。
他们无法想象,一个身受如此重伤的人,竟然还能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力量。
更让他们不寒而栗的,是他的眼神。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杀意。
只有一片,漠视一切生命的,冰冷的虚无。
南宫珏看都没看在地上抽搐的肖斩。
他转过身,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还有谁。”
“觉得我不配?”
冰冷的三个字,像三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扑通!”
“扑通!”
所有的缇骑,包括沈炼在内,齐刷刷地,再次单膝跪地。
这一次,他们的头,埋得更低。
他们的身体,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
“卑职……不敢!”
“镇抚使大人,威服四海!”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充满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南宫珏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迈开脚步,跨过肖斩的身体,径直走进了诏狱那深不见底的,黑暗的大门。
他身后,两名缇骑,默默地拖起了还在抽搐的肖斩,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他拖入了黑暗之中。
……
诏狱,大堂。
这里比外面,更加阴冷。
墙壁上,还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褐色的血迹。
空气中,飘荡着铁锈、血腥和腐烂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南宫珏走到大堂正中那张由整块黑铁打造的太师椅上,重重地坐了下去。
身体接触到冰冷的铁椅,他浑身一颤,但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懈。
他闭上眼,大口地喘息着。
“大人。”
沈炼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散发着清香的丹药。
“这是宫里的‘续命丹’,您先服下。”
南-宫珏没有睁眼,只是张开了嘴。
沈炼将丹药送入他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暂时压制住了那翻江倒海般的剧痛。
他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把我的衣服,脱了。”他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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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炼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他拔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将那件早已和血肉粘连在一起的飞鱼服,一点点割开。
当衣服被彻底剥离,露出下面的身体时。
饶是沈炼这等心志坚毅之辈,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惨了。
那具尚显年轻的身体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有刀伤,有剑伤,还有几处狰狞的爪痕。
最骇人的,是左肩那个深可见骨的窟窿,还有小腹上那个巨大的,青紫色的脚印。
可以想见,镇国公府那一战,是何等的惨烈。
沈炼的动作,不由得放得更轻了。
他取来清水和伤药,沉默地,为南宫珏清洗,包扎。
整个大堂,只剩下布条撕裂的声音,和南宫珏那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那孩子呢?”
南宫珏忽然开口。
沈炼的手,顿了一下。
“大人是说……赵宁?”
“嗯。”
“卑职……将他带回来了。”沈炼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
“现在,就关在天字号第一间牢房。”
南宫珏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里,一片深不见底的墨色。
“你做得很好。”
他没有问沈炼为何要这么做。
他知道,沈炼心中,还有着一丝不忍,一丝属于正常人的,所谓的“道义”。
他不想让那个孩子,死在赵家那片血腥的废墟里。
但这,正合他意。
“每天,只给他一碗清水,一个馒头。”
南宫珏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温度。
“不要让他死了。”
“也别让他,活得太舒服。”
“是。”沈炼低声应道。
他知道,南宫珏留下那个孩子,不是因为仁慈。
而是一种,更加残忍的,精神上的豢养。
他要将那孩子,养成一头和他一样的,只为复仇而活的孤狼。
就在这时。
一名缇骑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启禀大人,李总管来了。”
南-宫珏的眉毛,微微一挑。
动作真快。
他刚从镇国公府回来,皇帝的眼睛,就跟到了。
“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李总管带着两名小太监,和一名背着药箱的老者,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
他一进门,先是看了一眼地上那摊还未干涸的血迹,又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赤裸着上身,浑身缠满绷带的南宫珏。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骇,但脸上的笑容,却愈发谄媚。
“哎哟,南宫大人,您这是……”
他快走几步,躬着身子,满脸关切。
“陛下听闻大人为国负伤,心疼得不得了,特意让奴才,带着太医院的刘院判,前来为大人诊治。”
“陛下还赏下了千年的人参,百年的灵芝,让大人好生修养。”
他说着,身后的小太监,便将两个精致的锦盒,呈了上来。
南宫珏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有劳李总管挂心。”
“替我,谢过陛下隆恩。”
他的声音,平淡,疏离。
李总管也不在意,只是对着那名刘院判使了个眼色。
刘院判连忙上前,对着南宫珏行了一礼。
“镇抚使大人,请让老夫,为您把脉。”
南宫珏伸出了右手。
那只手,很稳。
但手腕上,一圈狰狞的,深可见骨的牙印,让刘院判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
这是……自己咬的?
他不敢多想,连忙收敛心神,三根手指,搭在了南宫珏的脉搏上。
片刻之后。
刘院判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脸色,也从凝重,变成了惊疑。
“怎么了?”
李总管在一旁,轻声问道。
刘院判收回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看了一眼南宫珏,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南宫珏淡淡地说道。
刘院判深吸一口气,躬身道:“回大人的话,大人的伤势,极其复杂。”
“外伤且不提,都是些皮肉筋骨之伤,用最好的伤药,将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只是……”
“只是什么?”李总管追问。
“只是大人的体内,除了气血亏空,经脉受损之外,还多了一股……一股极其阴狠霸道的‘煞气’。”
刘院判的声音,有些干涩。
“这股煞气,想必是那赵无极临死前,灌入大人体内的。它盘踞在您的气海之中,如同剧毒,无时无刻不在侵蚀您的生机。”
“寻常药物,根本无法祛除。若是强行运功逼出,只会引得煞气反噬,爆体而亡。”
“这……”李总管的脸色也变了。
“那依院判之见,该当如何?”
刘院判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恕老夫无能。”
“此等沙场煞气,已非医药能解。除非能找到传说中的佛门高僧,用至阳至纯的佛法,日夜洗涤,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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