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所有商贾地主的证词之后，程寻知看着手里的卷宗，皱了皱眉。
账目有了，供词有了，证人也有了。地契的事儿能指明是太子所为，但佩云和小栗......说是太子强拐幼女，可是只有她们二人口头供述，没有实证，还是不好贸然定夺。
派出去的人还没传回消息，等会儿再审一审她们，看看还能不能找点新线索出来顺藤摸瓜？
她们中的毒非同小可，若是轻易昭告出去，怕是有损皇家颜面。这事还是要向圣上请示一二才好。
“大人，祈王府来人了。”
程寻知一听，连忙前去迎人。
来的人是姬素闲和陆何影，他们今日一早就在十二那里得了消息，这会儿就赶忙来大理寺了。
“二位来此，所为何事？”
姬素闲道：“大人，证人证物和供词都搜罗得差不多了吧？祈王殿下可还有嫌疑？”
程寻知斟酌片刻，道：“此事还待商榷。”
姬素闲又道：“我们殿下身子不好，大人您是知道的。可否让我们把人带回去好生养一养？”
程寻知看了她一眼，“这不合规矩。”
“既如此——”姬素闲拍了拍药箱，“我们可否进去给殿下查查身子？若是不小心生了什么病，可就难办了。”
他们有消息需要带给萧清序。
先前程寻知不许外人探望，但现在所有的证人证物和供词都指向了萧清纪，程寻知也不想为难萧清序。他故作思虑了片刻之后，便答应了。
萧清序这时候正在牢房里好生躺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这脚步声，有些耳熟？
他眼睛刚睁到一半，随后便又听到一阵叮呤咣啷的动静。
“？”狱卒把他牢房的锁打开干什么？
萧清序定睛一看，视线里出现姬素闲和陆何影的身影。
“萧哥！”姬素闲朝他咧嘴一笑，上前扶起他。
萧清序有些懵，看向陆何影。
陆何影朝他眨了眨眼睛，随后转身去找狱卒唠嗑。
萧清纪坐在隔壁牢房看了一眼，又立即闭上了眼睛。
他这个大哥一向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就算他是太子也依然活在萧清序的阴影之下。就连姑母都夸过萧清序。
说不嫉妒是假的，但萧清纪知道现在该干什么，故此什么话也没说，安安静静的待在牢房里。
萧清纪断定自己不会死。
因为他的父皇需要他做萧清顾的磨刀石。
是一块比尚榆晚他们更重要的磨刀石。
因为狱卒也在这里，虽然有陆何影打掩护，但姬素闲给萧清序把脉的时候还是只能做口型。
[一开始按着计划进行得好好的，但自从那些追杀佩云和小栗的人有古怪之后，就逼得承明帝亲自对萧清纪动手了。]
萧清序皱了皱眉。
[别不信，这是嫂嫂带来的消息。祈王府内外的线人都被封锁了一部分，没有公主府那边灵通。]
萧清序挑了一下眉头。
[那些人动作很齐整，像是被人完全操控的一样，伤口都是很标准的划伤砍伤和劈伤，十分完美，找不到半点偏差。]
萧清序眉眼微微一沉。
[具体是什么毒还没查出来，十二给琅绛那边去信了，马上就能有消息了。]
萧清序微微垂眸，随后点了点头。
“好了。没事就好。”姬素闲呼出一口气，她不光是来送消息的，也是真心担忧萧清序的身体。
别看他现在没什么异样，五脏六腑衰竭的症状半点都没减轻，衰竭的速度也没比以前慢多少。
萧清序现在精神看起来不错，都是因为他心里有事，压根儿就没把注意力放到自己的身上。若是等他身上的担子都卸下了，恐怕......
姬素闲抿了抿嘴，把脑子里最坏的结果压了下去。
她一边从药箱里把补药翻出来，一边做口型：[尚明奇找到了，被越竹送回来的。]
萧清序一怔，心底猛的一沉。
[放心，没有走漏风声。]
萧清序嘴唇紧抿，瞥了一眼萧清纪。
姬素闲心领神会，放下补药叮嘱了几句之后，她便带着陆何影离开了。
“殿下，那边......”
长公主府里，莫染站在萧桐身侧，欲言又止。
外边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萧桐却还是懒懒的躺在躺椅上，轻轻嗯了一声。
“那不是他自愿这样做的吗？他既然执意如此，本宫也不好强求。”
萧桐的头偏了偏，“那边的事查得如何了？”
莫染默了默，道：“还未查得出来。”
“哼......五万的私兵说消失就消失，他真是长大了，连本宫都瞒着。京都附近的城池可有什么异动？”
“没有。”莫染抿抿嘴，还是忍不住问她，“殿下。螳螂女她们出现在京都里，圣上必不会一无所知，我们要如何应对？”
萧桐眼神微变，默不作声。
曾经她被送去琅绛为质，正是先任琅绛王动用蛊兽秘法的那一年。那年大虞战败，损失了将近二十多万的将士，萧翎怎能不恨那蛊兽秘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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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桐幼时与萧翎关系很是不错，虽生母不同，但也算是宫里难得真心以兄妹相称的皇子和公主。
不过自从她在琅绛为质后，一切都变了。
萧翎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虚伪至极，对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占有欲也变得格外强大，看上什么就一定要据为己有，得不到就从对方的根子上毁掉。尚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过陆旭对他的影响非同一般，不然尚榆晚也不会活到至今。
而她也从最初一心想要为大虞女子争一个平等的机会，变成了现在这个为了皇位，不惜利用那些无辜女子养子蛊的恶女人。
不过萧桐至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在她趁机蛊惑异族少族长交出蛊兽秘法的那一刻起，在她养成母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女帝的生母在宫中受尽折辱，最后用三尺白绫结束了那悲惨的一生。那个可怜女人的尸体被先任琅绛王拿去喂养母蛊，哪怕是死了也不得安息，血肉被母蛊蚕食殆尽，等女帝找到她时，已经只剩下一具白森森的骨架了。
女帝恨死了自己的生父，对蛊兽秘法也仇恨至极。萧桐利用她的信任抢了蛊兽秘法，她如何能不动怒？
可萧桐自认没得选。要想在萧翎手里抢到皇位，她只能选择更阴狠残暴的方式。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投机取巧都是浮云。
靠山山倒，靠海海退。
只有把力量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有与之抗衡的底气。
萧桐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
“不用担心，他找不到她们的。蛊兽一旦养成，除非是本宫遇到危及性命的危险，否则那些子蛊不会轻易冒头，更不会让人察觉出端倪。”
只要萧桐不下达命令，子蛊都不会出现在那些螳螂女的脖颈皮下。表面上看，她们只会和正常人一样吃喝玩乐。
莫染担忧的看着萧桐。
大理寺的侍卫死了大半的人才砍下一个螳螂女的头颅，足以见得这秘法有多强大。
养成子蛊的法子都那般残忍，承载着母蛊的长公主，又该受着怎样的折磨？
当初若不是因为承明帝他......殿下又何至于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萧桐望着虚无之处，睫毛颤了颤，“宫里最近是不是进了几批新人？”
莫染道：“是。”
莫染忽然一怔。
宫里招进去的新宫人，那岂不是？
萧桐淡淡一笑。
“他是真长大了啊。”
都会声东击西，玩灯下黑了。
忽然间，萧桐的脑海中浮现出萧清顾的脸。
她的女儿......真是个好孩子啊。
渐渐的，萧桐的嘴边出现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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