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景山边上守着的是云岭村，河省最落后的几个贫困县之一。
钟岁安还真不是对李总有意见，帮扶贫困县这种事当然好，她不会格局这么小。
但这云岭村可不是一般的贫困县。
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之所以存在，还是有道理的。
越是穷的地方，思想就越是落后，重男轻女，各种陋习。
年轻姑娘少了，当然也不会有人愿意嫁到这穷嘎达来，自然而然地就开始盛行人口买卖。
钟岁安记得，在原着中，《黑太阳帝国》第二部拍得是很成功，所有的取景、特效，都是花了大价钱去做的，很用心。
可就在上映前的两个月，作为主要拍摄地之一的云岭村，就爆出了人口拐卖，以及其他更恶心的原则性错误，上了新闻，连带着电影都跟着陷入了舆论风波。
这还不提当初在拍摄过程中，发生的种种不愉快的事。
钟岁安既然知道这些，现在作为主要投资人，当然不乐意自己的项目再经受这种风险。
听了这话，制片人很是为难。
“钟小姐，”制片主任看了李总一眼，“您说的这个取景地，是咱们整个项目组都花心思考察过的，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风貌，都非常符合我们电影的设定，而且……”
他顿了顿，看了看主桌的人，压低声音补充，“而且那个地方，是李总亲自推荐的。我们早就和当地政府，达成了初步合作意向……”
呵，人文风貌？人口拐卖的人文风貌吗？
李总见制片人为自己说话，脸色好了一点。
他皮笑肉不笑，语气很不客气。
“钟小姐是吧？我不管你是谁。但是我们大家今天在这里，谈的是生意，不是小孩子的过家家！”
这番话几乎是要当众撕破脸了，有人赶紧上前打圆场。
“李总，您先别激动，消消气。有事咱们好商量。”
“好商量？”
李总冷笑了一声，“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云岭村是我老家的贫困县！我这次投资，有一般的原因，就是想借着你们这个项目，拉动一下我们家乡的经济，搞个旅游开发的项目！这是我们早就谈好了的！”
“现在倒好，半路杀出来一个黄毛丫头，一句话就想把我们所有的计划给推翻了？她这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针对我！”
李总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
“我李某人虽然投的不算多，但也是整整三千元，这可不是打水漂的！反正这个条件我不同意！”
见李总语气坚决，众人一时都没敢出声。
这个时候发言，不管说什么都等同于站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最终，竟然是那个年轻的周老板，先开了口。
“钟小姐既然是投资人，我相信她不会拿这么大一笔资金开玩笑，不如说说你的理由，否则很难服众。”
反正对于除了李总以外的投资人来说，这幕戏在哪拍都一样。
云岭村穷山恶水山高路远的，这么大一帮人折腾过去，反倒还增加了成本呢。
钟岁安有些意外，抬头看了他一眼。
“因为这个地方，我之前听到过一些不好的传言，我印象不好。”
听到这个，李总的神色动了动。
他老家的那些贫困县，到底是什么德行，他心里可太清楚了。
但这些偏远的山村，村民一向都很团结，谁家被拐来的老婆跑了，都是全村人帮着一起追的，这种大事不可能出去乱说。
钟岁安当然也不可能知道。
“就因为这个？”
制片人皱起了眉，“传言而已，不能信的。那地方我们都实地考察过的，不会出现这种事情。”
钟岁安笑了笑，“当然不只是这样。”
“云岭村远在河省，路途遥远，我们人生地不熟的，不说出什么意外状况，就是成本这一块，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据我所知，我们第二拍摄地的周围，也有一个小山村，名为石芽岭，这个地方我搜过，也很符合拍摄要求，何必舍近求远呢？”
一听她的话，场内静默了一瞬。
钟岁安说得很有道理。
李总顿时就火了，“钟小姐，我承认你的确是投了很多钱，但在场的投资人不止你一个！”
“你投得最多，但也仅占总金额的一小部分。云岭村是经过考察的，一致讨论决定的，你凭什么说换就换？”
但这次，没有人再帮李总说话了。
因为钟岁安说的话，正好戳到他们痛点上。
他们一群投资人，可没什么艺术追求，投了钱就是要看见回报的。
钟岁安说得对，能去近的地方拍摄，又何必折腾到那么远？白白增加成本。
拍摄费用的每一分钱，不还都是从他们这些投资人的腰包里出的？
李总是投了三千块，但路上这么一折腾，说不定就不剩什么了！
所以，所有人都没意见，只有李总这个利益相关的人不乐意。
“好，都不说话是吧？今天这拍摄地要是真变更了，三千块我就不投了！你们爱怎么办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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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本来是说出来威胁的，但钟岁安可不管他那套。
她直接顺梯子往下爬，“李总，我非常能理解您的心情。”
“这样，你退出也没关系，这三千块我可以一并补上，绝对不让李总您来承担这个风险。”
李总的表情僵住了。
摸着良心说，这种几乎是稳赚不赔的投资，他当然也想分一块肉。
他就是随口说说，说能想到钟岁安直接把他反悔的路给堵死了呀！
而且最后还补了一句，“当然，要是这个条件不能满足，我就退出。”
李总这下彻底傻了，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想松口，却又拉不下这个脸来。
钟岁安也没多没为难他，“看来李总是没什么意见了，不如我再说说其他条件？”
制片人赶紧点头。
钟岁安敲了敲桌子，终于看向了林菲菲。
“我不接受这位林小姐，在剧里出演任何角色，我和她有过节。”
林菲菲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始终躲在最后面看热闹，一脸幸灾乐祸，等着钟岁安和别人对上，没想到这火竟然烧到了自己身上。
这点小要求，跟刚才那个换拍摄地的要求简直没有可比性，剧组方当然是第一时间就答应了下来。
林菲菲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费尽心思来到今天的宴会，就是为了能争取到一个机会。
现在好了，代价也付出过了，到头来不仅什么好处都没得到。钟岁安当场说明和她有过节，估计张制片以后也不会再帮她，想再拿到其他资源都不好办了。
但在场的都是大佬，林菲菲还残存一丝理智，不敢提出异议，只能死死咬住嘴唇，低着头不出声。
接着，钟岁安又点了点另一个演员的位置。
“还有这个女四号，我看上面写的是由秦岚老师出演，我不太满意。我觉得以秦岚老师的个人形象，不适合出演这个角色。”
秦岚一听，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了。
肯定是刚才她教训钟岁安的那几句，把人给得罪了。
这女四号还是她多方周转，好不容易才拿到的角色，没想到就这么白费了。
她虽然对钟岁安没什么恶意，但一开始，她的确把钟岁安当成了来陪酒的姑娘。
还端着前辈的架子，“教导”了她几句。
没办法，在这个圈子里混就是得提着点小心，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后果不堪设想。
可钟岁安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惊呆了。
钟岁安又在策划书上翻了一页，点了点上面空缺的位置。
“我看这女二号的位置不错，这两个备选的艺人都不太合适，不如就让秦岚老师来演吧。”
“啊？”
秦岚瞪大了眼睛，脑子一时有些转不过来。
她刚才明明态度那么差劲，钟岁安怎么会主动帮她升咖位？就连刚才她陪着喝了好几杯的老板，都没帮她说一句话。
秦岚觉得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刚才悬着的心此时又惊又喜。
“钟、钟总，太感谢您了，可是我……”
秦岚本来想的是能稳住这个女四号都是赚了，没想到有这么大一个惊喜。
女二号这个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呢，这得是多大的一个人情。
钟岁安拍拍她的肩膀，“放心，我相信你的专业能力，各位老板觉得呢？还是说，有人有更好的人选？”
她的目光落在陈导，以及两位老板的身上。
钟岁安投了这么多钱，不过是一个女二号，当然有权利决定。
何况刚才秦岚做低伏小地全场敬酒，态度很好，也没人想平白无故和她过不去。
秦岚一看便知这事稳了，赶紧很懂事地站起身，给钟岁安鞠躬敬酒。
“钟老板，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这一杯我敬您。”
钟岁安却直接摆摆手，“不用，你今天喝得够多了，何况我也不会喝酒。”
虽然秦岚嘴硬心软，但毕竟也算是帮她解了围，钟岁安还不至于好赖不分。
能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姑娘，得不到任何好处，还可能会得罪老板。
这个情钟岁安可不能不还。
别人没说什么，坐在主桌边上的陈导和周老板，倒是多看了钟岁安一眼。
这其中的意思他们当然不会看不出来，只是没想到钟岁安还挺够意思。
周老板瞥了陈导一眼，“陈导，你跟我说句实话，这小姑娘什么来头？还怪有意思的。”
在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人可不多了。
陈导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说了一句，周老板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眼看着谈判已经到了尾声，那个李总到最后还是没憋住。
“钟总，大家都是出来赚钱的，和气生财。”
“如果你为一开始的事生气，我可以给你道歉，是我看走眼了，不够尊敬。但这更换拍摄场地，可不是小事，真的没有再谈的余地了吗？”
都是出来赚钱的，大丈夫能屈能伸，谁会和钱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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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岁安想了想，也含着笑回应。
“当然能谈。只要李总跟我签一份协议，那这场地也可以不更换。”
“协议的内容呢，也很简单。就是要李总保证，若是这个项目因为云岭村，造成了什么损失，由李总您一力承担，并双倍赔偿我们所有投资人的损失，我就答应。”
李总当然是不可能答应。
那种小山村，肮脏事一抓一大把，指不定一个意外就爆出来了，简直是个定时炸弹，他才不会签什么狗屁协议呢。
李总立刻就不说话了，也没再提什么撤资的事了。
到此，大家已经达成了共识，饭局上的正事基本已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常规的社交环节了。
钟岁安全程都很低调，看样子她的关系，陈导也只告诉了周围的马总和周老板，对其他人都没声张。
简单聊了一会，又和几位比较重量级的老板，留了联系方式之后，钟岁安就准备离场了。
这么大规模的宴会，当然是有二场的。
不过去的都是些ktv一类的，说不定还要请人作陪，估计正经不起来，钟岁安就婉拒了。
可有人偏偏就不想这么轻易放人。
那个胖胖的马总，在讨论的全程几乎都没怎么开口。
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众人，然后慢条斯理地盘着手里的那几个核桃。
“钟小姐这么早就走了？一起去呗好不容易聚在一起，就算不喜欢喝酒，那聊聊天也是好的嘛！”
“是啊，今天才刚认识钟小姐，不如一起，熟悉一下，以后还可以谈谈合作嘛！”
……
见众人都盛情相邀，秦岚当即就想站起来打圆场，却被钟岁安按住了。
“抱歉，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实在是不方便。大家要是执意的话……我只能叫他一起了。”
马总嗤笑了一声，“怎么，钟小姐出来谈合作还得拖家带口的？行啊，那既然……”
听到这话，陈导简直头都大了。
钟岁安的家里人，除了沈寂白还能是谁？
要真把那尊大佛请来了，马总怎么样他管不着，但要是连带着他一起迁怒了可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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