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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44章 假戏真做
    入夜,议事堂内灯火通明。

    所有搜集到的卷宗、证词、物证都摊在巨大的案几上。

    纸页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重压抑的气息。

    秦炼站在案前,眉头紧锁,“大人,眼下难点有三,环环相扣,如同铁桶!”

    首先,核心账目缺失或被销毁。查获账册疑为伪造或篡改,尤其冰窖仓条目虽疑点重重却账目异常“干净”。

    其次,关键人证几乎被斩尽杀绝。正月十二查探冰窖仓的三税吏惨遭毒手,仅有码头苦力模糊指证其出事前被穿“河工服”者拦下谈话,此线索指向模糊,极难追踪。

    其三,黑水郡官场盘根错节。大小官吏或为周家亲友,或受其厚贿,形成铜墙铁壁般阻力,导致调查步步受阻,内部几无突破可能。

    我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紧迫!

    春祭大典在即,周伏龙在幽州必然布好了杀局等我回去钻。

    留给我的时间,只有这十天!

    沉默许久,我站起身,走到黑水郡地图前,指尖点向三个位置:

    “突破口一:周管事!”我的指尖落在镇武司所在,“攻心为上,继续熬他!沈默做得很好。这是撬开铁桶最核心的那把钥匙!”

    “突破口二:冰窖仓!”指尖移向黑水河畔一个不起眼的地址,“三名兄弟的血不能白流!他们最后接触的是河工,那我们就从河工入手!查!秦炼,你亲自带队!”

    “突破口三:尘耕武者!”我的指尖重重敲在代表城外山庄区域。“上次鬼跳涧,那个引路的壮汉,还有那些敢怒不敢言的尘耕者!清远,长风!”

    “在!”杜清远和李长风立刻应声。

    “你们再去一趟尘耕营地。避开周家耳目,找到那个壮汉,还有像张老汉那样有亲人‘意外’身亡的尘耕者!告诉他们,镇武司主簿江小白,要替他们讨回公道!”

    我思索一番,又补充道,“问问他们,除了卖命干活,除了被克扣的工钱,还被周家用什么法子套住了脖子?让他们把压在心底的怨气、看到的蹊跷,都倒出来!”

    这时,一直埋首在账册堆里的王碌然抬头,举起一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大人!有蹊跷!”

    “哦?”

    王碌将纸递给了我,是近三年来意外身亡的尘耕武者抚恤金的发放记录。

    后面还有他从尘微台中查到的武者欠缴真气税的情况。

    “卑职发现,这些武者除了被冒领抚恤金外,每个人名下,都莫名其妙背上几十到上百钧不等的真气债务!”

    秦炼惊呼,“也就是说,残害清淤河工,并非那些工头的私人行为,而是早有预谋!周家也是早已知晓!”

    难怪他们会被周管事第一时间灭口!

    我眼中寒光一闪:“好!王碌,干得漂亮!继续深挖这条线!”

    王碌受到肯定,精神一振:“是!大人!”

    就在这时,值房门被轻轻推开。

    沈默走了进来,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他走到我身边,低声道:

    “大人,卑职从郡里仵作鬼手张那里得知,周府下午秘密请了他去验看一具焦尸。”

    他顿了顿,“老仵作说,那尸体烧得面目全非,但骨架粗大,胫骨曾断过留有旧痕,牙齿磨损程度也与周生不符。他虽不敢明说,但意思很清楚,周府验出那是假货了。”

    沈默又道:“他们,应该已经知道,周生还活着,就在我们手里!”

    杜清远笑道:“姓周的被咱们摆了一道,估计会暴跳如雷吧!”

    李长风一直远远靠在门口,他不是镇武司官员,不适合接触这些卷宗。

    此时忽道:“周管家知道太多,换作我是周延平……”

    他比画了个割喉的手势,“而且越快越好,以免夜长梦多!”

    “不错!”秦炼眼中一寒,“这正是我们的机会!他急着来灭口,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

    杜清远道:“光捉鳖多没意思,要是能让周生亲眼看见,他效忠的主子是怎么迫不及待地派人来取他狗命的……啧啧,那场面,那滋味!”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一个计划迅速勾勒成型。

    ……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惊呼声:“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啊!”

    浓烟夹杂着刺鼻的味道,顺着夜风灌入议事堂!

    我们心中一凛,连推门而出,东南角伙房方向,火光冲天!

    秦炼抓住一个提水救火的税吏,厉声问:“怎么回事?”

    税吏匆忙道:“伙房的老刘,说是热饭是不小心打翻了油灯,点着了伙房的干柴!”

    “上午才失火送走一具焦尸,晚上厨房又失火?“杜清远道,“这也太他娘的巧了吧!”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

    我心中一凛,大喝一声,“长风!”

    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扑了出去!

    李长风反应更快,几乎与我同时启动,直扑关押周生生的地窖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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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到地窖门口,我的心便猛地一沉!

    设在地窖入口那道镇武司禁制符,被人破坏掉了!

    推开铁门,沿着地道向下,鼻间忽然嗅到了一股微弱的硫磺味道!

    我心中警兆大作,暴喝道:“有埋伏,退!”

    全身汗毛倒竖,体内离火真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爆发!

    来不及多想,左手猛地抓住杜清远的后衣领,如炮弹般向上方弹射而出!

    轰隆!

    耳膜一阵嗡鸣,炽热气浪如巨锤砸向后背,将我们顶出地道之外!

    哗啦啦!

    身后地道在刺目红光中彻底坍塌!

    整个院子都在颤抖!

    热浪混杂着碎石烟尘席卷而过,再看地窖入口,已经被爆炸封死!

    好险!再迟片刻,只怕我和杜清远全都交代在里面!

    我打量着四周,“沈默呢?”

    杜清远吐出一口血沫,惊魂未定,挣扎着爬起来,“他刚才就回地窖了,说要看紧周生!”

    浓烟滚滚,吞噬了地窖深处的一切。

    周生、沈默,生死未卜!

    没想到周延平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毒!

    在镇武司地盘,刺杀镇武司官员!

    我当即下令,“王碌!带人挖开地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秦炼!”

    秦炼紧握刀鞘,大声道:“卑职在!”

    我抹去嘴角的泥屑,声音冰冷:“整队!”

    ……

    后院,王碌在组织人挖掘地道救人。

    前院,黑水郡十三名镇武税吏集结完毕,院子里一片肃杀!

    “都闻到硫磺味了吗?”

    我反手拔出羊毛剑,剑尖划过地上青砖,怒吼道:“三个时辰!把黑水城的耗子洞全给我掀了!凡黑市、走私作坊,掘地三尺!”

    秦炼肃然道:“领命!”

    正要出发,我忽然拦住秦炼,低声道:“无差别搜查!动静越大越好,见血不见命!周家铺面半步不准碰!”

    秦炼满是疑惑,“大人这是……?”

    “要他们以为我疯了,却又忌惮他们,拿他们没有任何办法!”

    话音未落,我暗中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溅在秦炼玄色官袍上!

    羊毛剑脱手坠地叮当乱响,整个人向后栽倒!

    秦炼连忙扶住我,“主簿大人!”

    杜清远和李长风连忙上前将我架住,我佯装虚弱,对秦炼无力地摆了摆手,“去吧!”

    秦炼沉声道:“明白!”

    旋即下令,“封锁全城!给老子查!”

    转身带着十三名税吏扑向夜幕之中!

    ……

    杜清远扶着我回到房内。

    过了片刻,李长风也走了进来,“四周布下监听真气,有人靠近必有警觉!”

    杜清远将我扶上榻,低语道:“姐夫哥,你这口血喷得绝了!”

    不过,他又不解,“但为什么不查周家?”

    李长风道:“周家在黑水根深蒂固,到处是他们眼线,周延平又是朝廷命官,想动他们,没有真凭实据很难。”

    他微微一笑,“大人吐血晕厥,秦炼满城发疯,周家此刻定在笑我们又怒又怂!”

    我闭目躺在床榻上,脑海急速转动。

    周家此刻定在举杯嗤笑吧?

    笑我江小白困兽犹斗,笑镇武司雷声大雨点小!

    这时,王碌推门而入。

    “大人,挖通了!沈默护着周生卡在断梁死角,周生吓丢了魂,沈默受了点轻伤,无大碍。”

    众人长舒一口气,心中悬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王碌又道,“沈税吏还说,封口所有挖窖弟兄,说这他们两个‘活死人’或有大用!”

    沈默!好个沈默!爆炸中护人,绝境里布棋!

    这小子的冷静和见识,远超过其他人,可堪大用!

    我点点头,“依沈税吏说的办!”

    一声爆炸之后,现在最关心地窖中周生的死活的怕是周延平了!

    周生不死,周延平怕是寝食难安!

    “长风,沈、周二人你亲自看管,清远……”我笑着对杜清远道,“去洗洗茶具,说不定天亮后,郡丞大人会亲自到访!”

    李长风领命而去。

    院子外传来马蹄声,未等人通禀,院子里便传来周延平急切的声音!

    “猖獗!真是太猖獗了!竟敢在镇武司大院行凶,这是打我黑水郡的脸,打朝廷的脸!”

    我心说这厮来得还真快,冲王碌使了个眼色。

    王碌连忙起身,快步迎出门去:“周郡丞!”

    体内羊毛真气悄然运转,封住几处关键血脉,气息顿时变得微弱紊乱。

    脸上血色尽褪,只余一片蜡黄,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榻上,一副重伤萎靡的模样。

    周延平在王碌的引领下疾步走进屋内,目光落在卧床不起的我身上,关切道:“江主簿!”

    我虚弱地咳嗽两声,“清远,扶我起来!”

    周延平连忙阻止,“江主簿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我心中暗骂,谁给你行礼呢,老子脚麻了!口中却道,“有劳郡丞大人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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