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又问：“那么从那些你能记得的片段中，你那些同伴的性格，或是说话方式，都和你真正的记忆一样吗？”

    蒂娜想了想，摇头说道：“不像。他们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所以把那些当成不是你的记忆就好。或许那只是人对记忆的补偿机制，让你把别人的记忆套到自己人身上。”亨利给了个说得过去的解释。

    “那你有解决办法吗？亨利。”金格问道。

    “是有一个想法。”

    “那你快点说。”吉尔伽美什急道。

    其实就连觉得自己要这么过一辈子的蒂娜，也对亨利的想法感到好奇。那双空洞的眼神也稍稍恢复一点活力。

    想了想后，亨利依然拿着素描本说事。只是这回他用两个颜色的笔，在同一个区域上写字，两个颜色大多重迭在一起。

    “你们玩过这个游戏吗？当两个颜色的文字写在一起，只想看其中一个颜色的字时，应该要怎么做？”

    看着三个永恒族一脸困惑的表情，亨利只好说道：“好吧，不用猜。只需要用另一个颜色的玻璃纸盖上，那么留下的就只是自己想要看的那个颜色。

    “现在我手边没有相同颜色的玻璃纸，或是够薄的布料，所以无法演示给你们看。但我说的情形，你们可以理解吧？”

    这回总算得到正面回应。只是他们不解，要怎么运用这个办法。

    亨利继续说道：“简单地说，就是制造一个滤波装置，把多余的脑波由外部抵销掉，压制在记忆方面的大脑反应。

    “我甚至不用担心，假如过滤错脑电波怎么办。因为蒂娜的正常记忆与那些干扰她的片段，就像是用不同频段的脑电波在叙事一样。

    “这些多余的记忆被压制下来，就不会对你的日常产生干扰了。应该就可以改善你们所说的永恒疯狂症，减轻大脑的负担。”

    金格质疑道：“等一下，你说只是压制，而不是消除。这样的话那些记忆不是还在？”

    面对金格的疑惑，亨利耐心地解释道：“不管是什么样的生物，大脑对于记忆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像石碑或纸张一样，把事情记录下来，就永远占据一个地方。

    “记忆的类型分为短期记忆和长期记忆。当进入长期记忆阶段，只要长时间不再想起这件事，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就会进入深层记忆，然后被遗忘。

    “所以大脑会自己清空不重要的讯息。我相信即使是永恒族，你们也无法记得五千年前的某一天，早餐究竟吃了什么，晚餐究竟吃了什么吧？”

    吉尔伽美什面色古怪地说：“嗯，事实上我记得。你想要问哪一天？”

    同为永恒族的金格和蒂娜却是用嫌弃的眼神，脑袋后仰，看着自己的同伴。

    金格更是不留情面地说道：“别理他，你以为他长得这么胖，真是因为骨架大嘛。你说得没错，五千年前的琐事，我们确实是没印象了。”

    被吉尔伽美什回了一句，差点说不下去的亨利调整好心态，继续平稳地说道：“总之蒂娜的问题，在于她不受控制地频繁想起那些不重要的事情，增加了大脑的负担。

    “要是可以抑制大脑这种不受控的情形，我相信状况是会有改善的。而我想到的滤波器，是专门针对那些闪现片段的脑波频段。

    “也就是在吸收到发出的讯号时，就会回应一个相反的波形，从而互相抵销。你们可以想象成一种吸音装置，所有声音在接触之后，声波都会被抑制下来，也就消除了声音。

    “正因为你们是永恒族，大脑的表现十分精确，所以才能用这样的方法，精准地压制那些干扰性的记忆片段。

    “假如是一般人类，他们的脑电波太杂乱，就只有X教授那些擅长心灵感应能力的特殊人士能做到类似的事情。我之所以说可以做到，也是基于这类能力所做的研究。”

    亨利的解释，让三个永恒族面面相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

    不过亨利还是又补充说道：“但我得先讲明白，这样的做法，对蒂娜来说并不是治愈她，只是一种矫正手段。

    “就好像人类近视，他们会戴上眼镜改善视力的方式一样。嗯，你们知道眼镜是什么吗？”

    吉尔伽美什不满地晃了晃头，说：“我们还是知道眼镜是什么东西的。”

    “喔，那就好。”亨利看向金格，说道：“总之，这就是我能想到的方法。不是治疗，只是一种矫正。

    “假如我做出来的矫正器具，那个跟‘眼镜’有一样功用的玩意儿被破坏了，蒂娜就会恢复原样。

    “当然了，这时只要再做一个新的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方式，能够算是履行了我的承诺吗？”

    金格点头说道：“我只是希望找到‘解决’办法，不一定要求治愈，所以我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但你确定有用吗？”

    “不用担心。我先把东西做出来，确定有效，才收酬劳。这样，就不怕我卷款而逃了吧。”亨利笑道。

    “酬劳？什么酬劳？”吉尔伽美什不解地问道。

    金格没有隐瞒，坦言说道：“我答应亨利，只要他能解决蒂娜身上的问题，我就给他一管我的血液。

    “他一开始是想要研究我们的战衣，然后自己弄一套的。但你也知道，我们只有上多摩号(Domo)，才有办法着装战衣。

    “但我觉得，假如亨利可以解决问题，抽一管血液给他，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前提当然是这一切可行。”

    “一管？很多吗？”吉尔伽美什为难地问道。

    金格答道：“不，当然不多。也就一百毫升，大概一根手指头的体积。喔，我的手指头，不是你的。”

    吉尔伽美什当即激动地说道：“这一点点而已，那我也可以抽血。只要你解决蒂娜的问题。”

    作为当事人的蒂娜，也没推辞，说道：“我也行。”

    亨利惊讶地说：“好吧，原本这只是我跟金格的约定。但假如你们也愿意的话，对我而言就是三倍的酬劳，没有道理不尽心尽力去完成的。这样也行吗？”

    “当然可以。”吉尔伽美什定了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