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的妈妈，似乎心挺软。吃完了晚饭，就让张小春洗脸去睡觉了。这是除了她生病之外，没有过的优待。

    但是，张小春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窗外的月光很柔和。月亮旁边星星点点。

    家里只有两个房间。平常是爸爸妈妈一个房间，张招娣，张小春，张德宝一个房间。

    但是昨天晚上，因为虎强的事，张德宝一定能要跟爸爸妈妈睡，今天还是睡在那个房间。

    所以现在房间里，只有张招娣和张小春。

    张招娣明天要上学，早早就睡了。

    而她，张小春，虽然也早早到床上了，但是她怎么都睡不着。

    小小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张招娣比自己大，可以读书，雪凝跟自己一样大，可以读书，张德宝比自己的小，也可以读书，为什么到自己这里了，就不行了。

    之前妈妈说，张小春年纪小，大一点再读。但是现在比自己小3岁的张德宝可以读了，妈妈不拿年纪说事了，现在说家里穷了。

    可是明明家里不是穷的。甚至张小春觉得，家里比雪凝家还要有钱。

    家里明明吃的挺好的。张招娣和赵德宝穿的挺好的。

    其实，张小春少吃一点，穿的差一点，活做得多一点，都没关系的。张小春可以劝自己，这些都无所谓的，自己不在乎这些。自己又不是好吃鬼，又不是懒惰鬼，真的都没关系的。

    可是，为什么？对于别的孩子来说，只要跟爸爸妈妈说一声，年纪达标就可以上学的简单的事情，为什么到张小春这里，就年年都不行。

    小小的张小春不知道为什么？她想不明白大人的心思。她只是简单的想要读书。想要学会自己的名字，想要学会数数，为什么这些在张小春这里就变得比山还要难？

    此刻，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地涌上来，望着月光的张小春瞬间鼻子一酸，眼中噙满了泪水。

    但是房间里还有张招娣，张小春不敢大声哭，她只能捂着嘴巴抽泣。

    连大声哭泣都是奢侈。

    连释放情绪都是犯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小春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德宝，起床了。张小春，也起来！”

    张小春第二天是被张招娣叫醒的。

    平时，张招娣，是自己吃早饭去上学，让张小春和张德宝自行睡醒的。

    但是今天不行。

    妈妈告诉了张招娣，上学的时候，要带上弟弟。然后嘱咐张小春洗好了碗就去地里帮忙。

    张德宝一脸不情愿地坐起了身，在床上折腾了很久，终于在张招娣的威吓下勉强起了床。草草地抹了一下脸，扒拉了几口稀饭就去学校了，因为马上要迟到了。

    张小春难得的，安安静静地吃了早饭。刷了碗之后就去了地里。帮忙妈妈撒种子干农活。

    接下来的几个早上，张德宝都在哼哼唧唧中被张招娣连拉带拽地拖去了学校。

    三天后，张招娣不干了。

    张招娣控诉了弟弟的言行：

    “妈妈，能不能换个人带张德宝上学？”

    妈妈：

    “招娣，怎么了？”

    张招娣：

    “张德宝早上总是赖床。去学校的路上，他总是磨磨唧唧的。平常我不到半小时就可以到，带着张德宝，要四五十分钟。今天我都迟到了。我从来没有迟到过。”

    妈妈：

    “好，我知道情况了。我看看怎么办才好。”

    妈妈将张德宝拉到一旁，问道：

    “德宝，你早上不能赖床了。路上也要走快一点。大姐姐上五年级了，马上要考试了。你不能耽误大姐姐的学习。你不改的话，你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上学了。”

    张德宝：

    “妈妈，我能不能不上学？”

    妈妈一脸诧异！张德宝这个年纪本来是还要等一年才能上学的。是她去学校磨嘴皮子，还搭上了张招娣的荣誉才得来的。他竟然不珍惜。

    妈妈对张德宝的失望之情比任何时候都浓。不过转念一想，德宝还小，不适应。等大一点就好了。可能有隐情。

    “德宝，能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不想去上学吗？”

    “上学太累了。早上得很早就起床。还要走5里路。上课的时候还不能玩，不能说话。我不喜欢。”

    妈妈听了只能无奈。她需要问一下爸爸怎么办。像这种大事，她一个妇道人家不懂。

    晚上，等三个孩子都睡了之后，妈妈找到爸爸，说：

    “孩子他爸，德宝说不想上学了。”

    爸爸一听急了，大声吼道：

    “你说什么？”

    “你小点声音，别把孩子吵醒了。跟你说吧，今天德宝跟我说，他觉得上学太累了。不想上了。你看怎么办？”

    不同于妈妈，爸爸深知上学的重要性。身边好几个自己小时候的玩伴，因为比自己多读了几年书，混得比自己好得多。

    论智商，那几个玩伴可没有爸爸高。一起读书的时候，爸爸的成绩无论何时都甩他们一条街。

    奈何当时家里穷，爸爸早早辍了学。如果爸爸当初继续上学......可是没有如果，所以当听到张德宝不想上学，他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不行！不上学不行！对了，这几天不是大姐姐带着吗？招娣管不住他？”

    “也不是管不住。只是......孩子他爸，招娣现在五年级了，学习任务重，马上要考试了......德宝早上起得晚，路上走得慢，耽误很多时间。万一耽误了毕业考试，那就不好了。”

    张招娣成绩一直很好。在班里一直第一名。在学校也常常得第一，甚至在县里都是有名号的。还经常代表学校出去比赛。拿奖学金，拿比赛奖金。在村里，从来没有人比张招娣会读书。

    因为张招娣，在村里，爸爸妈妈的腰杆子都要挺直很多。只要谁家的孩子不好好写作业，总要被批评一番，说张招娣怎么怎么好，你们怎么就是不争气。

    每次听到这些话，爸爸妈妈的脸上总能扬起灿烂的笑容。比卖了农产品还要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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