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适逢
第1章千里告急
诗曰:
天玄地黄皆机缘,修行奈何路漫漫。
繁华拭净英雄泪,灯火阑珊不念远。
楔子:
十二年前。
昆仑弱水河边。
修真界几百年来空前团结,三百高阶修士聚首共襄盛举,声势浩大,呼喊声响彻云天:
“挺进昆仑,拯救苍生!”
“降妖除魔,守护太平!”
“扞卫天道,不怕牺牲!”
带头大哥仙盟尊主姚承烨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他无比激动,“各位仙首,这次天象无比凶险,人间即将有大灾难,我们到昆仑寻宝是天意所指,我们要把寻得之宝用以降妖除魔守卫苍生,但是前途凶险未测,眼前这个弱水河就是第一个障碍,我们要把所有人的灵力集中起来,冲破弱水结界,挺进昆仑腹地。”
“各位仙首,运起灵力!”一个长老把灵力流指到天空,形成一道巨型光环。
那几百人皆把自己的灵力输到空中的光环里。那光环越来越大,迅速变成一个巨型灵力球。长老挥动手掌,把空中的灵力球用力一推。轰——的一声巨响,灵力球撞向弱水结界,那结界瞬间被撞破了一个大洞。
“各位仙首,御剑起飞!”姚承烨率先腾起往洞里飞去,众人皆紧跟其后。众人飞到了昆仑山腹地,这里漫山遍野是银杏,银杏林深处是一个巨大的庄园,一位青衣道长持剑矗立在外面的小径上。
青衣道长问:“我乃昆仑卫氏清宁长老,各位仙师硬闯昆仑所为何事?”
姚承烨道:“我乃仙盟尊主姚承烨,现天下有灾难将至,我等是奉了天意前来昆仑玄天秘境取法宝抵抗灾难,还请长老带路前往。”
清宁道:“荒谬!哪里显示了天下有灾难将至,尔等所为跟强盗有何区别?”
一宗主道:“仙尊,少跟他废话,把他拿了,然后让卫氏族人带路去玄天秘境。”
姚承烨颔首默认,两个修士上去便和清宁打斗起来。不多时那两个修士被打得落地吐血,又有四个修士一起上前和清宁拼杀起来。清宁敌不寡众,腹部被刺一剑倒在地上。两个修士正要上前抓清宁,一个紫衣人从天而降,他手掌一挥,修士面前的地面瞬息炸开,两个修士倒地不起。
那紫衣人头戴金冠,面容俊雅,眼眸传神,身长玉立,仙风道骨。他堪堪落地扶起清宁,“我是昆仑卫氏家主卫恩延,谁容你们在昆仑放肆!”
“啊,他就是皓颐真人卫恩延?”
“听说卫氏历代家主都是地仙修为。”
众人胆怯地议论着。
姚承烨道:“卫真人,我们是天道授意,到玄天秘境寻得法宝抵抗灾难救助百姓,还请你不要阻拦,速带我们到秘境里去。”
卫恩延哈哈大笑,“那玄天秘境是我昆仑的禁地,岂能让外人进入?玄天秘境里面除了凶恶的妖魔鬼怪,哪里有什么法宝?”
姚承烨道:“卫真人是不想带我们去?”
卫恩延道:“玄天秘境是我卫氏密不外传的,你们是如何得知?”
姚承烨道:“我自然有我的信息渠道。既然玄天秘境密不外传,那里面必定有不能见人的东西,还请卫真人念我等人一片赤子之心,带我们去玄天秘境。”
卫恩延道:“赤子之心?我看是狼子野心吧。你们要想再往前走一步,就别怪我剑下无情!”
一个修士道:“仙尊,别跟他废话了,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人。”
姚承烨红着眼,他一挥手,八个修士拔剑飞向了卫恩延。卫恩延把灵剑向空中抛出,登时变成了八道剑光,分别和那八个修士咣咣当当砍杀起来。那八修士力有不逮,纷纷被卫恩延的剑光砍伤倒地,呻吟不断。
姚承烨大喊道:“全部给我上!”三百人喊叫着冲向卫恩延。
三四十个卫氏族人从庄园里冲出来,加入了这场拼杀中,喊叫声、刀剑相搏声、爆炸声响彻了整个山谷。地上横七竖八躺着拼杀后留下的遗体,鲜血浸染着脚下的泥土。
卫恩延撑起一个巨型伞状的结界把众人抵挡在外面,姚承烨带着众人把灵力集中起来和结界抗衡,二者就这么僵持着。
“爹!”一个小姑娘从庄园里跑出来,她边跑边哭喊着,“爹,到底怎么了?”
“蘅儿,和你娘还有其他人快走!”卫恩延艰难地喊着。
“我不走,我要和爹娘在一起!”小姑娘哭道。
“蘅儿,跟娘走!”一个女子拉着小姑娘往后跑。
“爹——”小姑娘边跑边回头哭喊。
轰——爆炸声响彻云霄,四周的石头树木被炸成齑粉,众人被灵力震得抛出了几十丈远。卫恩延口吐鲜血,他捂住胸口往后退去。那些修士从地上爬起来紧追不舍。
卫恩延和夫人并肩而立,身后是他们的族人,一个个严阵以待,面容镇定,毫无退缩之意。
修士们步步逼近,卫恩延一只手牵着夫人的手,另一只手举到天上画起了银色的阵法。那阵法不断扩大,最后变成一根巨型光柱,光柱轰地一声向上冲,把原本碧蓝的天冲出一个黑洞,一团黑雾从洞里钻了出来。那黑雾不断扩大伸展,迅速把整个山谷淹没。
“啊——”
“救命啊——”
“走开,快走开!”
“什么东西啊,救命啊!”
哭喊声、叫骂声、呻吟声弥漫在昆仑峘渊。不知过了多久,昆仑终于恢复了昔日的宁静。
正文:
十二年后。
恒泰十二年初夏,邺城栖凤顶神武殿。
匾额上“惠泽天下”四字铿锵有力,主座两侧的铜鹤炉青烟袅袅,檀香四溢。
三十多个宗门家主位列大殿两侧正襟危坐,沁人心脾的熏香却不能安抚各位忐忑的心跳。
“怎么都不说话了,”姚泽淳端起茶盏,用茶盖拨了拨浮在面上的茶叶正色道,“这个灾怎么救?”
又有几个宗主赶紧端起了茶碗。
水滴漏答答作响,一阵清风吹散了刚从铜鹤炉里冒出来的青烟。
“仙尊,”公孙儒躬身一礼,“蝗灾面积蔓延千里,苏北、鲁南已是重灾区,当务之急要举修真全界之力灭虫救灾。”
“那些山魈鬼怪邪祟妖孽趁火打劫,频频骚扰百姓,目前有不少百姓离乡逃难,如此下去,该待如何?”詹顺紧蹙眉心,越说越激动。
“各派已经派出弟子前往灾区,只是白天灭虫,晚上除祟,疲惫至极难以为继啊!”李允叹着气气。
“应该委派修为深厚的宗师前去除祟。”柳易民道。
“正有此意!”姚泽淳放下茶盏,正身道,“在座各位仙师,何人愿意前往?”
众人瞅东望西一番,然后低头继续闷声。
“殷宗主?”姚泽淳问道。
“在下不日要闭关,冲击灵寂第六层,实在分身乏术。”殷若磐躬身一拜。
“黄宗主?”姚泽淳望着黄熙。
“我上个月夜猎伤了腿脚筋骨,还需要静养一阵。”黄熙道。
“刚才见你进来的时候走路没问题啊!”卢冲云乜眼道。
“我是注重仙家仪态,勉强而为之。”黄熙连忙解释。
“卢宗主?”姚泽淳回过头望着卢冲云。
“我……我夫人有孕在身,我……走不开。”卢冲云挠着腮,面露难色。
“每次遇到大事不是有孕就是有病,哼!”詹顺忿然道。
众人抿嘴的抿嘴,端茶的端茶,强把笑意吞了下去。
“姚仙尊,我去吧,”李永年站起来主动请缨,“我就不信邪,我这霹雳斧砍不死那些妖怪宵小!我自打记事起就在田坎里打滚,什么虫子没抓过?我去捉虫除祟!”
姚泽淳面露悦色,但是没有立马同意。
千里蝗灾不是田间儿戏,需要协调两省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要调度得当沟通有方,李永年虽然勇气可嘉,但在这方面确实不能胜任。思忖至此,姚泽淳望着柳云宣,“云宣,你可愿往苏北、鲁南救灾除祟?”
柳云宣起身向姚泽淳恭敬一礼,“云宣愿意前往,必将竭尽全力,不负仙尊所望,只是还需仙盟提供支持。”
姚泽淳道:“但说无妨。”
柳云宣道:“苏、鲁两省共有农田九千万亩,其中产粮大区的苏北、鲁南有农田两千万亩,苏北和鲁南是重灾区,受灾越重的地方邪祟越多。苏北和鲁南共十城,每城需额外增加十名修士协助,其他地区的除祟由当地宗门解决。”
姚泽淳道:“这个没问题。”
众人皆点头赞许。
柳云宣道:“春夏历来是饥荒之季,秋稻没成熟前农户们靠蔬菜瓜果和野菜杂粮果腹。这次蝗灾不仅伤了稻田,连蔬果也一并损坏,我们救灾,除了消灭蝗虫,还要赈济饥民。”
姚泽淳不禁蹙眉。
李永年道:“柳少主说到我心坎上了。我幼年遇到过一次蝗灾,一个村饿死好多人,我祖母就是这样走的。”
“所以,此行不仅要准备足够的灭虫灵药和除祟所需的灵石,还要筹集钱粮安顿饥民。”柳云宣一边说,一边环视众人。
众人三三两两聚首议论着。
“前几日,我询问了各地宗门,他们和当地官府统筹了赈灾所需要的钱粮物资,总计白银两百万两。”柳云宣道。
“两百万两!”众人愕然。
姚泽淳道:“如此巨额,官府怎么解决?”
柳云宣道:“朝廷户部拨款八十万,两省能拿出税银六十万,民间捐资二十万,还有四十万的缺口。”
四十万两白银,莫非要落在修真界头上?众人顿生五雷轰顶之感,大眼瞪小眼,连茶盏都不去端了。
“嗯,是个棘手的问题。官府能拿出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早些年黄河发大水才拨了二十万两。”姚泽淳道,“老百姓是我们修真界的衣食父母,每年各宗门都收到官府拨过来的安保税银,现在正是我们报答的时候了。”
姚泽淳不容置喙,“各位宗主,你们能拿出多少?”
大家面面相觑,不敢做声。
“我出两千两。”卢冲云道。
“两千两?卢宗主喝一顿花酒就没了,这个数还好意思出手?”黄熙讥诮着。
卢冲云怒道:“你能拿多少出来?”
黄熙轻蔑地看了卢冲云一眼,“五千。”
卢冲云不甘示弱,“好吧,我也出五千。”
“我出一万两。”李永年大声道。
“掌门,”李晖碰了碰李永年的胳膊,“我们库房只有不到六千两的银子了。”
李永年愣了一下,“怎么这么少?”
李晖道:“九嶷山本来就是穷乡僻壤,这六千两还是夫人精打细算攒了八年才积下的。”
姚泽淳道:“李掌门不必为难,量力而行即可。”
“没事,九嶷山多灵药,回去我让弟子们上山挖药卖钱,怎么都凑够一万两。”李永年道。
在这种形势下众人不敢退缩,逐一捐出银钱。
“我四千。”
“我也出四千!”
“我出八千!”
最后合计二十万两,还差二十万。
“剩下的二十万两由兰亭柳氏来出吧。”柳易民道。
众人:“……”
“柳宗主真是大手笔,佩服,佩服!”
“柳家不愧是修真界翘楚!”
“这下灾区有救了,太好了!”
赞美之声呼之而出,也有窃窃私语者。
“他柳家坐拥江南富庶之地,享受百万人口的安保税银,拿出二十万两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用百姓的银子买个好名声,包赚不赔。”
姚泽淳瞪了这两人一眼,“柳宗主心系百姓,每逢灾害必慷慨解囊,真乃修真界大幸!只不过这二十万两不能由柳家一家来出,我自诩有点家业,我和柳家各出十万两。所需要的灵石和药材由仙盟府库支出。”
柳易民颔首笑应。
“好!姚仙尊不愧是我修真界的脊梁,惠泽天下的明珠!”
“我对您的崇拜又多了一层!”
柳云宣道:“还请仙尊委派两名长老随行,负责账目的监管。”
“如此甚好!”姚泽淳道,“云宣,钱粮物资和救灾人力速速统筹调配,庄稼等不起了。”
柳云宣郑重地行了一礼,“诺!”
柳易民道:“云宣,兰亭你就不要回去了,明天先去灾情最严重的莒州吧。”
柳云宣道:“父亲,我正有此意。”
众人陆续走出神武殿。
“我敢说,柳云宣这次至少捞这个数。”一人边走边伸出手指低声道。
“嘘,小声点,你不怕他的开阳剑啊。”
“花这么多钱,如果治不好虫灾,我看他今后还有什么脸站在神武殿。”
众人应姚泽淳邀请移步后山,泡澡松骨,把酒言欢。
神武殿里只剩下姚泽淳和柳云宣。
“云宣,那些闲话不必放在心上。”姚泽淳道。
“我从不在意他人看法,”柳云宣道,“不违道义,不改初心,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姚泽淳道,“我看着你长大,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仙尊谬赞了。”柳云宣道。
姚泽淳道:“我看得出,这些年你闷闷不乐,有什么心事不妨跟我说,我可一直当你是世侄啊。”
柳云宣道:“劳烦仙尊挂念了,云宣无恙。”
姚泽淳道:“你自小便是这个性子,凡事自己兜着,有时候找人倾吐一下也是好的。”
柳云宣不置可否。
姚泽淳道:“你很久没有看到青青了吧,这丫头知道你今天要来栖凤顶可高兴了,如果方便的话,我让她过来坐坐,她新学了一套剑术,你给她指点一二。”
“姚姑娘天资聪颖家传渊源,云宣不敢班门弄斧。云宣还有其他事,先告辞了。”柳云宣行了一礼,走出了神武殿。
“哎,这孩子!”姚泽淳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