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屿真的在这里?那她什么时候来的?现在呢?她在哪?”黎初边问,边朝着前面的屋子冲,季晏礼于是又抱起她,阔步往前。
保姆紧跟其后,继续如实禀告,“在楼上,她跟我说想单独陪囡囡玩玩,我便下来了。”
听及此,黎初又是花容失色,不禁催促季晏礼加快速度,且不停地催促。
季晏礼心情沉重,健步如飞,不久进入大屋,根据保姆的指示上楼,来到江心屿的房前。
房门紧闭,而且,任由他们怎样呐喊和敲打都毫无反应,只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婴儿的哭啼声。
“是囡囡!奇怪了,江小姐怎么让囡囡哭了?还有,她不开门?难道睡着了?可现在这个时间点,不应该啊。”保姆不知就里,纳闷地嘀咕了一句。
黎初已经浑身发抖、发冷,拽住季晏礼,再次泪如雨下。
季晏礼同样面色大变,心头像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冲黎初安慰地点点头,示意她先退后,他则用自己的身体去试图把门撞开。
后来,加上血枭雄狮的合力,总算撞开房门。
黎初娇小的身影已箭一般地冲进去,迅速抹掉眼泪,寻求那抹熟悉的身影,首先沿着婴儿哭声在床上找到一个粉嘟嘟的小娃儿,胖呼呼的手臂正使劲摇晃着什么,是……江心屿!
江心屿躺在床上,浑身抽搐发抖,脸色发青发紫,且唇角布满鲜血!
黎初仿佛被重重一击,整个身子禁不住地打了一个踉跄,在季晏礼及时稳住她后,她又迅速冲了过去,声音凄厉而绝望,“心屿,心屿……”
季晏礼先吩咐血枭雄狮叫救护车,然后也大步跟过去。
江心屿闻声,呆滞的
眼眸总算有了一抹光亮,艰难地扭动脖子,看到走近跟前的黎初,错愕而又欣慰,赶忙抬手伸向黎初。
黎初在床前蹲下,主动给手江心屿握住,继续哭着说,“心屿,你为什么这么傻,你别死,别死……”
江心屿轻扯一下鲜红的嘴唇,紧握住黎初的手,神色欣然,“黎初,你来了?你看到我的信了?我还以为至少你今晚见不到我回去,打不通我的电话,然后再去我的房间。”
“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发现,黎初,这是心有灵犀吗?你感应到我出事?这是我们姐妹两的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
不,江心屿,我之所以提前看到这封信,是因为我想借你不在家的时候偷偷去搜查你的房间,看能否找到一些疑点。
黎初饮泣不语,只能不断地摇头,满眼愧疚。
江心屿没有多想,抓紧时间做出托付,依然说得很吃力,“黎初,我的计划还是没彻底成功,囡囡吐奶吐得厉害,把毒药都吐出来了,我想,这应该是老天爷不让她死。”
“黎初,求你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帮我照顾囡囡,不用过得大富大贵,只要平安无事,能有机会读书,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长大成人,能养活自己,那么,我在九泉之下也瞑目。”
“心屿……”
“我知道,这样的要求对你来说很为难,可是黎初,请不要拒绝我,不管我有多错,囡囡是无辜的,有得选择的话,她肯定也希望出生在正常的家庭,而不是一个私生女。”
“你就别把囡囡当成我的孩子,只当是一个孤儿,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将来你要是有钱了,你会想办法资助和助养那些贫穷可
怜的孤儿。”
“所以,黎初,请你助养囡囡,求你,求求你!如果再不行,那我跟你讨个人情债,还记得当年,不管大事小事,每次我帮你解决时,你总很感激地跟我道谢,我就说不用谢,将来要是我需要帮忙,你帮我,然后你也很肯定的说,一定!”
“黎初,现在,我想你帮我,希望你能还我这个人情,好吗?好不好?”
努力说完整段话,江心屿气息变得更弱,但她仍旧坚持,苦苦支撑。
她清楚自己时间不多,她要珍惜每分每秒,继续撕心裂肺地嘱托,“还有,将来囡囡长大了,你别把我的故事告诉她,你只要跟她说,她的父亲和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出交通意外就行了,因为我不想她难过,甚至厌恶憎恨她的身份。”
黎初已哭成了泪人,用力拽住江心屿的手,一个劲地摇头,一个劲地掉泪,被悔恨和悲伤所吞噬,整个人于是看起来那么脆弱,那么可怜,让人禁不住心生疼惜。
江心屿也不例外,离世在即,她更加心系这个美丽纯真的挚友。
这个让她感觉到世界温暖和美好的好姐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尽力为这个挚友争取和保护。
她绝望的视线,忽然朝旁边的季晏礼扫去,语气和神态变得格外坚决,“季晏礼,我用我的命,换取你对黎初的爱,你记住,爱她一生一世,这辈子都不准辜负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江心屿——”
黎初除了呐喊这个名字,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满面湿淋淋的,哭得浑身颤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结果,经过一连窜的急喘、呼吸,总算道出话来,“对不起,
心屿,对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们把你逼死。”
“没有,黎初,不关你的事,我自己咎由自取,这是老天爷对我的惩罚。对了,我的信,你都记住了吗?”
“季廷巍真的很厉害,很特别,他跟我说过很多古怪的话,我觉得他来历很不简单,你们记得拿到那个录音器,将他治罪,这样,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黎初彻底崩溃,哭倒在江心屿的身上,纤细的手臂将江心屿的身体牢牢抱住,然后,感受着它越来越冷,越来越哆嗦。
她知道这是什么迹象,她的心也愈加恐惧和绝望,继续更用力地抱住它,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它。
江心屿自然也清楚自己的身体,清楚自己距离死神越来越近,从而,也更加的不舍,“黎初,我真不想和你永别,我希望能永远跟你在一起,还记得我们的梦想和约定吗?”
“将来等我们有钱有时间了,我们去高原骑马,去爬珠峰,去看日出日落,去樱花,去滑雪,去看薰衣草……黎初,这些我都还没去过,我真的不想死,不想离开你,黎初……”
记得,江心屿,我当然记得!
我们约好,将来哪一方有钱,就出资带另一方去。
所以,你要支撑住,我带你去,我们一块去,去高原骑马,去爬珠峰,去看日出日落,去看樱花,去滑雪,去看薰衣草……
黎初死命咬着唇,嘴唇都已被咬破,鲜血直流,一滴滴地洒落在江心屿的领口上、衣服上,连同那些泪水很快染红了江心屿光洁白皙的脖颈。“黎初,我不想死,不想离开你,不想离开囡囡……记住,帮我照顾囡囡,当做助养孤儿,并非私生
女,知道吗?黎初,我好冷,被子呢,帮我拿一下好吗,被子,好冷……”
江心屿继续呢喃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弱,且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咬字不清。
黎初赶忙挺起腰肢,迅速拉过旁边的被子,盖在江心屿的身上,且将所有的被子都盖上去。
可惜,再多的被子也抵抗不了走向地狱之门的道路上汹涌而来的寒意。
江心屿依然冷得浑身哆嗦,连带床榻也随之轻轻振动,渐渐地,还越发剧烈。
她一手拉住黎初,一手拉住囡囡,暗淡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来回转动,这两个让她牵挂的“亲人”,希望她们能平安地活下去。
无论是被杀或自杀的人,到了最后一刻,都表露出浓浓的不舍。
这个世界,给江心屿印象尽管很丑陋、很冷漠,给她带来很多痛苦和不堪的回忆,但她还是不想离开。
而在世的人,同样舍不得她的离开,用数不尽的流泪痛哭和悲伤欲绝,撕心裂肺地跟老天爷祈祷哀求,只想把她留住。
可惜,命运天定,江心屿阳寿已尽,终究还是走了,带着苦苦挣扎和支撑过后的遗憾,无能为力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满室,悲切!
哭声,不止!
黎初挣脱掉江心屿的手掌,转去扶住江心屿的两边肩头,死命地摇晃,使劲地呐喊。
眼泪,鼻涕,流了她一面,灼热的液体一颗接一颗地洒落在江心屿苍白如纸的脸庞上,融合着江心屿嘴里不断淌出的毒血,如一朵朵小红梅,孤傲而凄凉。
花样年华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只因她走错了一步路,一步错,步步错,离开便是她的重生,是她的解脱,是她的另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