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老板?”
被那样的眼神盯着,陈柚很心慌。
宁野看她,是欲言又止,担忧的,烦闷的,无能为力的。
“你过来一趟。”他示意陈柚跟自己到阳台上。
外面没人,夜里的风有些凉意,吹了几下,倒是让人慢慢冷静。
陈柚看的出,宁野在自我消化一些事。
她耐心的等着。
大约过了十分钟,或者更短,毕竟气氛沉闷,让人觉得难熬。
宁野把手机拿出,屏幕点亮,又熄灭,声音都低下去,“刚刚是家里来的电话。”
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他很少提及自家事。
陈柚顿了两秒,才问,“宁家?”
那人可就多了,谁呢?
“嗯,老爷子。”他道。
没想到是老爷子来电。
陈柚见过老爷子的,那是连秦曳见了也很恭敬的人,一来是长辈,二来整个宁家都在他手里,地位不是寻常小辈可比。
猜想这个点,老爷子忽然来电话肯定不是嘘寒问暖。
宁野在宁家的地位,还不至于到让老爷子记挂的程度。
低着头,视线漫无目的扔在楼下。
宁野道,“我不想让你去华宁,那里不适合你,”他手搭在栏杆,也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陈柚听,总之并未看着她,“华宁是连我都待不下去,觉得复杂的地方。”
“我也没有想过去华宁。”那里派系林立,陈柚才不想蹚浑水,只是宁野现在说这话,当
然有原因。
她心里咯噔。
“我现在不是在鼎鑫吗?”这家小公司才让人待的舒服,没有以前在秦氏的勾心斗角跟高压,同事都和谐友善,工资也不错,别提多舒服。
谁不喜欢躺平呢?
陈柚并非有野心的人,工作完全是为了钱,假如可以无忧无虑的生活,她一定不会进入大公司。
“你挂职在鼎鑫,做的却不是鼎鑫的工作。”她来这里,是作为宁野的副手。
而宁野在国外,做的是华宁集团的板块。
他扯出一丝笑,“他真是忍不住了。”
“他?”陈柚的不安更甚。
谁?
宁野看她,一副她应该猜到的表情,“我聘用你,其实集团里没人知道,鼎鑫的人也不会管闲事,如果要传到老爷子那边,一定是有人专门挑拨。”
各家有各家的规矩。
如果是其他人,老爷子可能不管,或者在宁二叔的提醒下,说宁野两句,要他一切合乎规矩,别遭人算计,落了口舌。
毕竟在宁野身边的贴身助理,一定是知道很多公司机密的。
这样的人,如果不正式入职,不签订保密协议,放着就是炸弹。
除非说是体己的家里人。
但陈柚是吗?
不说还好,老爷子那边一听,居然是陈柚,是秦曳谈了多年的女朋友,以前还是秦曳的左膀右臂。
这样的女人跟在宁野身边,能安什么好心?
大家说是合作方,说是亲戚
,说是朋友。
但要是有利益纠葛,还是你死我活。
谁也不想事情搞得尴尬。
虽然远远不到那个程度,但是未雨绸缪的道理大家都懂。
“老爷子发话,外包的不管,我身边的岗位都要正式入职,要人力通审,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他还说,”宁野顿了顿,少见的心烦,“你不一样,你又不是一心一意做事的女人,你是要嫁人的,若是要工作也不该安排这样的岗位。”
可是当初宁野让她做这个,就是因为报酬足够高。
换句话说,他本人不是给不起这个钱,但是陈柚会接受吗?
那算什么,包养?传出去更难听。
这个道理,陈柚懂。
一时也沉默。
彼此想着心事,想的都是自己的未来。
宁野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忤逆老爷子。
陈柚更不可能入职华宁。
她没有那个心思了,家里的事足够烦,已经过了拼事业的时候。
过了会,屋里正是热闹,彭思佳找到他们,问,“来啊,都快吃完了,你两干嘛呢!”
大家喝多了。
陈柚笑笑,深呼吸一口气,“宁野,我们一起想想吧。”
说是如此,可后面回去,彼此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各自有算盘,都不能失大局。
在陈柚看来,这件事一定有伊文秀插手,她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毕竟是秦家的大夫人,那些个圈里名媛,哪个见她不得毕恭毕敬喊
句“秀姐”?
她是看着陈柚从毕业的青涩成长到现在,所以特别照顾罢了。
毕竟都是女人,伊文秀知道陈柚是个好姑娘,也是真心喜欢秦曳,所以对她很包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
若是秦曳跟她没谈,或许真认了干女儿。
但是现在谈了,结婚了,陈柚做事反而不懂规矩,伊文秀嘴上不说,难道心里不介意?
介意,所以动手了。
让伊文秀真正介意的自然是秦曳的行为。
知子莫若母。
秦曳整天没精打采,除了工作就是喝酒,也没什么特别高兴的时候,伊文秀简直急坏了。
她更舍不得儿子三天两头跑国外,动不动就忽然生病。
全都是因为陈柚不在。
秦曳喜不喜欢陈柚,伊文秀心里有数。
这次是下了狠心。
要么成,要么分。
陈柚也识趣。
当晚早早的回了酒店,见到秦曳时,他一个人百无聊赖躺在阳台的懒人沙发上玩手机。
眼睛一动不动的,不知道是入迷,还是走神。
陈柚走过来,他才抬头,“回来了。”
“嗯。”靠近他,陈柚坐在地毯上,趴在他的扶手边,“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走了。”
“嗯?”秦曳打起精神。
她神情复杂,“今天宁老爷子给宁野打电话了,之前你说没到时候,等的就是现在吧。”
秦曳偏头看她。
极安静的,忽然又笑了笑,“怎么,要
责备我了?”
陈柚摇摇头,垂着眼皮,“其实之前秀妈就跟我说过好多回,我妈也说过,她们都希望我回去。”
她像是回忆,说的慢慢的,“你知道,我很尊重秀妈,也很听妈妈的话,长辈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不想跟她们对着干的。”
从小到大,陈柚都循规蹈矩。
她是个非常听话的,温顺的女人。
出国这件事,真是她最叛逆的时候了。
一把岁数,叛逆起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秦曳垂眸看她,“嗯。”
类似的长篇自白后,一定有重要的话要说。
陈柚深呼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
她说,“那你猜,我为什么一定要出国?”
他眼神冷了冷,不回答。
陈柚说,“我觉得你知道。”
只是他觉得丢脸,不肯信,好像身份倒转,不愿想。
陈柚却偏要说,必须说,“我出国,是因为钱,我非常缺钱。”
“我给了你——”
她打断道,“你是给了我钱,但那算什么,借债,我还签了合同的,还有利息的,八个点,不低诶,我怎么还呢秦曳?你说结婚了就听你的,但是我也管不了你,我不是一个妻子,我只是你买来的一个人,这是你自己的原话。”
声线有点哽咽,她忍住了,“秦曳,我要赚钱,我赚够了钱就可以还清欠债,然后我就可以离开你。”
“我出国,是为了跟你离婚,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