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柚柚”是喊给彭兰听的。
但韩泽分明计较,看他的眼神算不得客气。
碍着在病房,又无法明着拦住陈柚,只能把委屈写在圆圆的狗狗眼里,“柚子姐。”
陈柚拍拍他胳膊,“你陪我妈妈聊会天。”
她跟着秦曳出来。
病房门关上,秦曳走去窗口,伸手从兜里摸出金属的烟盒。
“这里禁烟。”陈柚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轻软的,有些沙哑,“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秦曳把盒子放回去,目光垂在窗外白茫茫的雪景上,没有聚焦,“一直都抽。”
“我从前见得少。”
“从前抽的少。”
对话又绕去原点。
陈柚想问的就是他怎么忽然抽的频繁了,可男人分明听懂,却不想作答。
她站在他身边,跟着眺望窗外,“徐洛的事还是让你烦心么?”
“有点。”说着,他揉了揉太阳穴,把窗户又拉上,“太冷了。”
两人肩并肩,话题到这里中断,忽的有些静。
却又不让人尴尬。
好一会,秦曳才开口,“钱够不够?”
算了算开支,陈柚对他笑,是感激的,“足够了,能熬大半年。”
那会她应该找到新的工作,加上半年的积累,差不多渡过难关吧。
想到跟男人如今的关系,陈
柚又补充,“这些钱,我可能需要晚点还你。”
秦曳漫不经心的勾唇,“当你帮我应付家里的补偿。”
以为他要说不用还的。
结果顿了下,他还是说,“晚点可以,不算利息。”
行吧,陈柚知足了,总比信用卡套现要好。
“找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么?”她猜想男人还有其他事。
秦曳敛起笑意,投来的眼神忽的肃冷,“昨晚看了下你写的报告,太敷衍了,如果这样的改革,我不会同意。”
这几天太忙,陈柚知道自己没有尽心。
改革的报告书都是卢超写的,她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沉不下心细想,况且对于海城分部,她没那么了解。
“节后我回去重写。”
“节后没空了,”秦曳在工作上一直严苛的几乎魔鬼,“春节前我要出趟差,来年你的改革想再报预算,会太晚。”
公司的流程陈柚清楚,他说的是实情。
但还是逼的太紧了。
现在妈妈身体不行,节内也就明天一天,怎么赶?
她能力再强也只是普通人,“春节前给你行么?”
秦曳淡笑,仿佛不掺杂私人情感,“不行,你自己看着办。”
抛下她,回到病房,跟彭兰打了声招呼,他先一步离去。
有的时候,陈柚真的看不懂他。
那种强势到让人窒息的性格,真不知道她怎么受了这么些年。
她有点崩溃,却还是忍了,回到病房陪妈妈说了会话,末了道,“妈,晚上护工会在,我得回去做点事。”
“好的呀柚子,是不是要出去玩?你们年轻人是要趁着节假日多玩一玩。”彭兰很乐的她出去多活动活动。
也不好让妈妈知道她是为了工作,陈柚笑着,“嗯,妈,有事给我电话。”
从医院出来,韩泽也好奇她晚上的打算,“柚子姐,改主意了?”
对着韩泽,陈柚没必要说谎,“看电影还是不行,我得赶工。”
他一听,就知道是秦曳施压,“我就知道他找你没好事,”可是这是陈柚的工作,韩泽也无法干预,只能小心翼翼的问,“要不晚上我喊外卖,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男人的心思有时不太复杂,尤其韩泽这种年轻男孩。
他对陈柚确实有想法,陈柚也明白。
但今晚他想去,应该只是单纯的陪伴。
“很无聊的,没必要,等我事情做完了再找你。”陈柚主动挽起他的胳膊,“回去吧,杜白绵跟裴浔他们晚上不是有局么,你也去呗。”
到底还是想玩,见到陈柚确实没空,韩泽便干脆道,“那我去了,但是柚子姐,如果你无聊了,
找我,我随时到。”
陈柚相信他的话,便挥挥手,“去吧,玩开心些。”
回到家,她便投身到工作里。
人家做改革方案少说一个月起,到了她这,秦曳就给两天。
唯一好的在于,卢超已经做出轮廓,改动起来费力,但不至于从头开始。
可真动手,陈柚才发现事情的麻烦远超过自己预料。
她对海城分部的过去也不了解,需要查阅大量资料,这么一折腾,已经天光大亮。
而改稿,一个字都没有。
今天就是最后期限,如果不做完,甚至连陪妈妈的时间都没有。
可秦曳那边才帮了她,这个节骨眼她不好再去争取什么,以免欠的更多。
桌上的咖啡液壳子已经空了五个。
陈柚回来后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此刻困顿不堪,想睡,又不敢放松。
心里的弦崩到极点,似乎随时会断。
人在累的时候总很难集中精神,她难免胡思乱想,心里那些阴影像是藤蔓,绞紧她的心脏。
让她呼吸困难,猝不及防的就红了眼眶。
陈柚很少真的崩溃,总是遇强则强,这么些年就是这样一步步熬过来。
可她还是没撑住。
一旦开始哭,就像是要把所有委屈发泄干净,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只是停不下来。
若不是敲门声传来,她恐怕要一直哭到昏阙。
在屋里愣了愣。
听到敲门声如此真切,陈柚才抿着嘴巴强行忍住抽噎,擦着眼泪去开门。
从猫眼里,看到是秦曳。
开门,她强颜欢笑,“这么早啊,亲自来催方案么秦总?”
秦曳站在门口,忽的皱眉。
然后大踏步进来,屋内扫视一圈,最终把视线定格在她的书房。
以前那是两人一起的书房,自打他搬走后,这是第一次上来。
“哭了?”
陈柚倔强,“没有。”
他嗤笑,毫不留情,“去照照镜子。”
陈柚真的听了,在镜子前一看才觉得自己好笑。
眼睛已经肿的跟核桃一样,整个人都充满惫态,要说没哭,鬼都不信。
她索性坦白,“时间太紧,我已经尽力了。”
说到这,又有点想哭。
尽力仍然做不到的事,真的让人倍感无助。
“你以前不这样,还有一天时间,不想在试试?”秦曳端的是上司态度,仿佛画大饼的鼓舞。
以前陈柚吃这套,现在忽的想通了。
她看着他,注意力却又没有聚焦,像是透过他,看到自己的从前,“秦曳,我以前也没那么坚强。”
“只是你从来都没有真的,”顿默,她笑笑,却仿佛平和,“了解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