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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九节奏表传书
    杨辰知道自己是走不出去了。那两个宫人看得很紧,她在屋里一有响动就会出现探视。殿外昼夜都有侍卫巡查,她就算侥幸能出得了大殿,也绝对走不出十步之外。

    如果外面守着的是上官青云,那就另当别论了。可她不敢冒这个险。

    现在她只有两个指望。第一,就是周穆儿够机灵,去内侍省找江禄追查她的下落。不过杨辰对此不报什么希望——晨霜去弗居阁为她取东西的时候,很有可能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来打消众人的疑虑。第二,就是她手中的这封奏表。

    这些天以来,奏表,已经是她和外面联系的唯一渠道。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杨辰发现韦皇后对她还算信任,起码她批复过的奏折不会再拿回去看一遍。这就给了她机会。这些奏折中,有一封就是来自崔湜的。她已近在手中扣了三天,就是在等一个机会。

    今日机会来了。杨学宗巡查黄河水患,已经递了折子上来。杨辰将奏表展开,在其中细细看着:

    “……是以黄河之患尤甚,倍于猛虎多矣。若其不查,社稷难安……”

    杨辰在“倍”字下画上了一道朱砂。

    “……官员吉者赏之,不查者囚之……”

    她又在“囚”字下画上了一道。

    “……救民于水火,民亦感皇恩浩荡……”

    “救”字下也被画上痕迹。

    杨辰继续往下看,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个“我”字。这是臣子给皇帝的奏表,用“我”自称也实在不尊重。杨辰蹙眉细细看去,突然双眼一亮:

    “……臣两河道巡察使杨学宗拜闻……”

    她抬笔,在“杨”字下画上标记。

    希望崔湜能够明白。

    杨辰又在奏折中随意找了几句话,在是能看得出。杨辰将杨学宗的折子放下,又找出崔湜的折子,换了一支笔,蘸上黑墨,在折子最后加了四个字:查杨学宗。

    她模仿崔湜的笔迹可谓惟妙惟肖,只怕连他自己都看不出来。杨辰不禁一笑,继而又想,他可千万要看出来才行。

    这一切做好,杨辰便将这两个折子一上一下分开放置。所有批复过的奏折都会在第二天送往中书省,再由中书省发往各个官员手中。所以。这两个折子都势必会经过崔湜之手。杨辰微微舒了口气,现在就看崔湜能不能发现其中玄机了。

    从这两天臣下的奏表和韦皇后命她草拟的诏书中来看,韦氏已经最大限度地在朝内安插了自己的人手。刑部尚书宋璟等人都被打压。裴炎、张锡等韦皇后的亲信纷纷上位,甚至还将羽林、飞骑、万骑三军的兵权分给了族弟韦濯等人。如此,戍卫皇宫的南北衙禁军兵权就并不全在上官青云手中了。这对于太平公主来说是极其危险的事。

    不得不承认,韦皇后还是颇有远见的。

    杨辰知道,现在太平公主一定正在观望着宫内的态势。在没有确定李显死讯之前。必然不会轻易动手。可是再这么拖下去,就要被韦皇后抢占先机了……杨辰心中着急,表面上却必须维持一派淡然的神情,每日应付韦皇后。

    不知崔湜那边准备得怎样。

    .

    杨辰失踪了。

    这个想法不断地在崔湜脑海中出现。初时他还觉得不可能,可是经过这几日,所有的事似乎都在验证这个念头。

    韦皇后已经有五日未曾在紫宸殿内朝了。所以杨辰也就有五天没有出现。他曾去弗居阁外看过两次。都没能遇见她。他便由此起了疑心,暗暗托人在内侍省打探,这才知道内侍省中也有人在暗中查访杨辰的行踪。

    此事绝对不简单。

    按照推算。皇帝应该已经死了,可宫里偏偏什么动静都没有。崔湜不得不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他的心好像被一只手揪起来,那么多的疑问得不到查证,整日揣着一颗心惴惴不安。杨辰到底去了哪儿?为什么突然就没了消息?崔湜一遍一遍翻着桌上前天发下来的奏折,看着上面朱砂批示的笔迹。这起码能证明她到现在还无虞。

    中书省二楼阳光明亮。崔湜独自坐在桌案前,眉头紧蹙。木制楼梯上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一个绿袍主簿走上来,怀里抱着一摞奏章,说道:“平章,昨日的折子发下来了。”

    “放这儿吧。”崔湜淡淡说道。

    奏折被放在桌上,那主簿便退了下去。

    崔湜立刻拿起奏折翻阅。他急着证明,她还活着。

    上面朱砂批复的,仍是她的字迹。

    崔湜重重松了口气,将折子阖上,再没有心情看下去。他起身来到窗边,负手看着窗外方砖铺就的天街,心中愈发烦乱。

    一刻不能确定杨辰安然无恙,他就一刻都不能冒险发动政变。

    转眼就到了下午。申时前后,中书省众官员结束了一日的工作,纷纷打马离开宫城。崔湜站在楼下大厅内,感慨着一天竟然又这么过去了。

    说是逝者如斯,却也度日如年。

    “平章,此处有您的折子。”两个主簿正在一旁分着发下来的奏章,看到崔湜的,便给他递了过去。

    崔湜蹙眉,这奏折他送上去得有四五天了,竟然今日才给批复。还好里面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为了探探皇后的口风。崔湜翻到最后,目光扫过,忽然定住了。

    “查杨学宗”

    这分明是他的字,可绝不是他写上的。崔湜唇边浮起一丝笑意,除了她,还能有谁?

    可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杨学宗,御史台谏议大夫,现在封了巡察使,不是已经下了河南道了吗?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崔湜扬声问道:“地方的折子可都发下去了?”

    “还没有,”主簿说道,“今日传驿官来的晚了,只能明早再发。”

    崔湜点点头,走到桌前,道:“既然如此,也就不着急了。天儿也不早了,你们两个早些回去吧。”

    “是。”两个主簿躬身一礼,退了下去。

    见他二人走远,崔湜急忙在发往地方的奏折堆里寻找起来。翻了半天,却没找到杨学宗的折子。莫非……是自己会错了意?崔湜蹙眉,转过头在还没来得及分开的奏折内寻找。这一次老天没让他扑空,杨学宗的折子被压在最底层。

    崔湜将那奏折抽出来,展开细细地看。字句中有朱砂勾画的痕迹,仔细看来,却有四处不同。别的地方都是勾了一整句,只有这些地方断断续续勾出了几个字。

    崔湜蹙眉,将那几个字连起来,念叨:“倍……囚……救……杨……被囚,救。杨!”

    原来她是被囚禁了!崔湜的心里又惊又喜,唇角不自觉地扬起:好个聪明的丫头!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究竟被韦皇后囚在了何处?

    崔湜将手中的折子放下,蹙眉静静思索着。

    杨辰的心一直悬着。她不知道崔湜到底看到了那封奏折没有,如果看到了,为何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韦皇后动作频频,多耽误一刻,就少一分胜算。

    屏风外一阵窸窣的声响。杨辰站起身,就见韦皇后缓步走进来。

    她今日传了一袭纯黑锦缎长袍,裙摆上零星点缀着纯白碎花,头上珠玉尽除。杨辰一见她这般装扮,心里猛地一紧:难不成,皇后已经准备好为皇帝发丧了?

    “皇后娘娘。”杨辰低身拜道。

    韦皇后点点头,在床边坐下,说道:“你再忍最后一夜吧。”

    杨辰抬起头,道:“皇后已经准备好了?”

    韦皇后说道:“还须你拟出一道圣旨。”

    “是。”杨辰走到桌前坐定,取出空白的金帛玉轴诏书,提笔道,“皇后请说。”

    “圣命。”韦皇后站起身,说道,“朕自知不久,属意薄葬,即日入殓。”

    杨辰略一思索,提笔写道:

    今崩,又使重服久临,以罹寒暑之数,以重吾之不德。谓天下何。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嫁娶,饮酒食肉……属缠之后,三日便敛,文武官人,三品以上,三日临朝晡哭临,十五举音,事讫便出,四品已上,临于朝堂。殿中当临这,非朝夕临时,无得擅哭。

    韦皇后继续说道:“封温王李重茂为太子,即日登基。”

    杨辰一怔,竟然是……温王李重茂?

    “写啊。”韦皇后催促道。

    杨辰深吸一口气,提笔写道:

    皇子重茂,大孝通神,自天生德。凡百事者,无违朕意,封皇太子。宗社存焉,不可无主。皇太子即于柩前即皇帝位,依周汉旧制。军国大事,不可停阙,寻常闲务,任之有司。

    杨辰在后面加上“金笺甫贲,紫诰遥临”八个字,将笔放下,道:“皇后,写好了。”说着便双手奉上。

    韦皇后接过圣旨,微微点了点头。

    “你将这圣旨收好。”韦皇后双目微眯,道:“明日我就会宣布陛下丧讯,拥戴新帝登基。”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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