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希昼夜不分的陪着，除了抽点时间回家洗澡，就没离开过医院。

    

    即使常年熬夜也没有出现的黑眼圈现在也挂在了眼底，一个礼拜也没睡过一个整觉。

    

    潘莱和范书意知道奶奶住院后，雷打不动的每天来店里营业，就连起床困难户潘莱，也能七点就出现在吧台里备料。

    

    顾喻然每天给宋南希带饭，虽然有些麻烦，但是他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宋南希可能一天都不吃东西。

    

    奶奶今天状态好了些，也能吃点东西，可能是难得清醒，她有说不完的话。

    

    她说起了过去，小乖的童年，幸福的时候。

    

    说小乖第一次开口说话就是叫的奶奶；小乖学走路的时候很聪明，都没摔过跤；小乖穿裙子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可爱；小乖讨人喜欢，街坊邻居都喜欢逗他玩；小乖上进，回回考试都能拿第一……

    

    顾喻然从她的话里想象出了没见过的小乖，和现在截然不同的小乖。

    

    奶奶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小乖，我不治了，别浪费这个钱。你才刚读大学，以后还有很多要用钱的地方。”

    

    “我这辈子没什么遗憾了，只希望你以后好好生活，报效社会。”

    

    宋南希削苹果的手一顿，本来能削成完美的一条果皮断成两半，“小舟呢？在网站上有人提供信息，是有关于小舟的线索。奶奶不想亲眼见小舟回家了吗？”

    

    泪珠在眼眶打转，有些混沌的眼眸突然有了亮光：“真的吗？真的是小舟吗？”

    

    顾喻然也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从来没听他提起过这件事。

    

    苹果被切成丁，他插上牙签喂到奶奶嘴边：“还不确定，我打算去他那见个面，奶奶要一起吗？”

    

    奶奶看到没看他喂的是什么就直接吞下，生怕他会反悔：“去，哪里都去。”

    

    “江市。”

    

    那天顾喻然说的话他认真考虑过，江市的确是个好的选择，更重要的是江市还是奶奶的家乡。

    

    她二十多年没回去的家乡，无论能不能治好，宋南希都希望能带她故地重游。

    

    小舟的事情是骗她的，没人提供什么关于小舟的信息，当初小舟只不过是个刚会爬的婴儿，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一点能识别的标志也没有，不亚于是大海捞针，不然不至于那么多年一点消息也没有。

    

    他之所以那么说，只是为了给奶奶一些活下去的盼头，能够配合治疗，也有了一个能转院的理由。

    

    顾喻然和他对视上后也猜到了他的意图。

    

    转院的手续没那么简单，最后是办的出院。

    

    宋南希第一次离开千里巷来到那么远的地方，他两位挚爱的家乡。

    

    一下机就有司机接送，办理住院手续也有护士全程陪同，节省了不少时间，奶奶很快住进单人病房。

    

    在奶奶去做检查的时间，顾喻然带宋南希去了接下来要住的房子。

    

    是顾惊澜上次让他住的繁园，提前打过招呼，屋子打扫得很干净。

    

    寸土寸金的土地上盖的豪华大平层，宋南希即使对奢侈品不了解，也知道屋子里的装修家具家电都价值不菲。

    

    他就算工作一辈子，也不一定能买到这样的一个客厅。

    

    小少爷和他的差距越来越大。

    

    对比之下，他现在成了拖累。

    

    录入完指纹后顾喻然带他进了主卧：“你住这一间，屋子里的东西都可以用，这里到医院骑共享只要五分钟，你不用一整天都在医院待着，我还请了个护工，专业的人更方便照顾。”

    

    他想为宋南希提供便利，在他的能力范围内为宋南希多分担一些。

    

    顾竟遥最近在催他的答复，他也学会了讨价还价，先找到合适的肾源再谈合同。

    

    宋南希变得沉默了许多，在家的时候喜欢把自已关在阳台一个多小时不出来，在医院就是握着奶奶的手发呆。

    

    奶茶店虽然生意有些下降，但潘莱还是坚持着每天营业，把每一笔收入都看得特别重要。

    

    宋南希已经把房子挂在网上出售，有意向的买家沟通后知道是急售，且以地段不好，年份久远为理由把房价压得很低。

    

    卖房合同快递到家的时候是顾喻然签收的，和其他的快递一起到的，他没仔细看快递面单，一下全拆了。

    

    合同已经签上了买方的名字，宋南希要卖的是店铺那栋。

    

    尽管他不懂房价，但是也觉得这个价格是很低的，才勉强凑够手术的费用。

    

    明明还没到卖房子的地步，现在要是卖了店铺，下次还是缺钱就说不定把另一栋也一起卖了。那两栋房子都是宋南希爸妈留给他的，都不值得卖，更何况还是低价卖。

    

    宋南希回家的时候一盏灯都没开，他以为顾喻然不在，刚把玄关的灯打开，看见一个人像座雕塑一样坐在沙发边的地上。

    

    刚想问他为什么不开灯，就看见茶几上的合同。

    

    宋南希没说他自已拆快递的事，只是默默把文件收了起来。

    

    顾喻然才注意到坐太久腿麻了，一时间站不起来，仰着头问他：“为什么要卖房子？”

    

    屋子里只有玄关那盏灯亮着，“缺钱。”

    

    顾喻然无视腿麻带来的刺痛感也要站起来，音量拔高质问他：“我有啊！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为什么什么都不和我说？”

    

    宋南希先是定定地盯着他几秒，然后从电视柜下拿出另一份合同，“你有？卖陶瓷厂的钱吗？”

    

    还真是默契，一人找到一份买卖合同。

    

    这份合同起草的时间甚至比他发卖房的信息还早，要不是前两天下雨，在找阳台升降杆的遥控器，他还没发现顾喻然还有这个种想法。

    

    顾喻然别过头，语气依旧强硬：“你别管，反正我也不想要顾家的产业，为什么不能卖？如果你真的要卖房子，不如卖给我。”

    

    宋南希冷笑出声，说出的话也尽显凉薄：“我别管？你别管才对，这是我奶奶，我的家事，不要你卖股份的钱。”

    

    这是他们认识一年来第一次发生争吵，谁也不肯后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