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忠卿如遭雷击,一脸震惊:“有伤教化?”
眼看事情有了结果,老县令才慢慢睁眼:“哎呦……这是怎么了?”
老县丞搀扶着县令,一个字也不想搭理。
“青阳县令,你可曾收受薛凌的贿赂?还不从实招来!”
县令直挺挺的跪下了,当场一把老泪喷了出来,眉毛胡子抖啊抖的,像是有说不尽的委屈和辛酸。
“回禀大人,下官冤枉啊,为官三十余载,虽说政绩不显,但绝不敢有负皇恩,什么收受贿赂?更是无稽之谈!”
“身为一方县令,我的俸禄可比薛龄高了十倍,还用得着薛龄的那点儿月俸来贿赂我?”
“大人若是不信,现在就可以遣人去抄家!”
青阳县已经毁了,别说薛龄的家,就是县衙门都成了一团麻。
果然不出薛龄所料,县令咬死了并不承认。
邵知元接着问话:“春忠卿,你既然说薛龄贿赂买官,可有人证?”
春忠卿两眼放空,他嘴角血沫都还没干,听到邵知元的声音后。
面上的错愕很快成了愤怒,像是被白嫖了的花魁一样惊声尖叫。
“我都告了,你还不信?你就听县令的两句话?D”
“什么京都巡察使!你就是个狗官!”
“你和薛狗是一伙的!你们同流合污!”
“我要去京都告御状!你们合起伙来害秀才,害了我妻女不够,还要害我!”
“我要鸣冤!”
他捶胸顿足,长袖飞舞,喊得唾沫四溅,声嘶力竭,像是夏末的最后一只鸣蝉。
李沐风:“……”
赵德胜:“……”
窦知州:“……”
马车里,杜老将军捋着胡子,呲着仅剩的两颗大牙直乐,“小橙子,你看这个蠢秀才,像不像傻狍子,听他的,就是好官,不听他的,就是狗官,比皇帝的谱儿都大……”
“他娘的,个个都说文人难当,秀才难考,这个春忠卿是怎么考上的?”
“地方学政是吃干饭的!不成,我得告一状!”
百姓们:“……”
个个看着春秀才,像是在看疯子。
这不是阎王殿里打灯笼——找死吗?
寻常衙门审案,若非急案、要案,两造都要挨板子的,何况,是告御状。
要先受鞭笞五十,然后抱着重物,滚过二十尺的寸钉板,才有机会递上一纸诉状。
即便是诉状递上去了,圣上日理万机,何时才能得个结果,也是没个准信。
但若是当着京官的面儿不服,说要告御状,那就是越级上告。
秀才春忠卿这样说,就是赤裸裸的要挟邵知元。
“放肆!”
邵知元面沉如水,“你自称有秀才的功名,趁着遭灾民乱的时候搅动人心,肆意诬告旁人,
“本官还没治你的罪,你还倒打一耙,诬陷起了本官!”
“你要告御状!本官就如你的愿!”
“来人啊!”
“将堂下一干人等统统羁押,即刻打入大牢,随本官一同回京,由圣上裁决!”
“是!”
薛龄、春忠卿、黑大,春柔母母女,二牛父子,还有吴才德、冯莽他们,都被拷上了枷锁,老县令也没能逃脱。
历城和青阳县百姓们没想到事情急转直下,告人的和被告的,都被关起来了。
“这秀才妻女明明活着,他却说死了?”
“京都来的大人可一直向着他说话呢,还被他骂狗官?”
“莫不是失心疯了?”
“那个薛龄前前后后被打了多少板子,还能站着?”
“看看他的体格,要是不结实,能打死那么多妖兽?”
“虽说杀了许多妖兽,但是,他办事也太吓人了,居然用孩童做饵……唉!”
“嘘,过来了,仔细让他听见了……”
薛龄被钱老四盯着,最先带出了鼓楼。
他身上的玄铁长枪被没收了。
幸好没有搜身,薛龄怀里的小小粗陶瓶和银票还在。
“砰砰砰!”
邵知元将惊堂木拍的如雷鼓响,“今日,本官南巡途经此地,洪涝妖兽为患,又有秀才春忠卿联名状告青阳县衙收尸人薛龄!”
“秀才春忠卿,一无人证,二无物证,但却不服判决,言语涉及本官徇私,未免偏颇,即刻带回京都,由大理寺大小官员共同审理此案,少则双旬,多则一月,会昭告天下!”
这一长串儿,邵志远说的铿锵有力,态度十分坚定。
转而又柔和了语气,“风大雨重,诸位乡亲,小心伤寒,我会即刻向圣上禀明此地的危急,熬过这段苦,就又能过安稳的好日子了。”
“多谢大人!”
“京官就是好!”
“多谢大人!”
热闹是看不成了,但是结果如何,众人心里或多或少也有了个大概齐的想法。
薛龄办事虽有不妥,但他一个人杀了这么多的妖兽,又用尽手段保下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功过难评。
至于春忠卿,空口白话,逮谁咬谁,疯狗一样发癫,纯纯是自找死路了。
随着薛龄被带走,历城鼓楼下渐渐恢复了平静。
邵知元的衙差在里,镇妖司的人在外,押送着薛龄他们,去了
但是,大大小小的传言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散开了花。
有说秀才当街告御状的……
有说收尸人神勇,敢杀妖兽的……
还有说薛狗果然心黑,胆大……
说到妖兽,渐渐地又开始好奇铁索里捆着的是什么妖兽。
人声如沸。
“大人……大人……”福叔带着冯朵儿,亦步亦趋的跟着,满脸的惊慌。
冯朵儿也抹着泪儿,不住的喊哥哥。
薛龄有心想要问问疯瘫子,但眼下人多眼杂,也只能按下不提。
钱老四黑着脸,警惕的看着四周,手一直按在刀柄上,与其说是押送薛龄,不如说是保护他。
薛龄顶账的的
李沐风看着林员外夫妇,还有面色极差的柳姨娘,心里五味杂陈。
“多谢舅舅,救我妻儿,保我林家一脉骨血……”林员外很是感激,但是当着林夫人的亲舅舅,不好提及姨娘的事儿,只含糊的带过了。
“是,多谢舅舅,救了柳红,不然,我这一辈子也不安心,她可是我们家的福星。”
林夫人眼眶发红,一开始她有些还不信薛龄的话,但是真的诊出了喜脉。
柳红又几次奋不顾身的救了她,保全了她的孩子,真是天降的救命恩人。
“快,外头风雨大,你们快回府好好养着,外头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若有什么,必定叫人传话给你们。”
柳红在软轿上偏头看着薛龄的方向,犹豫了好一阵,还是开口求情:“夫人,奴想谢一谢薛大人……”
林员外看着林夫人的眼色,当着李沐风的面儿,姿态放的很低。
李沐风看似和他们说话,其实斜眼留神看着邵知元和辛夷的一举一动,没有立刻给准话。
林夫人心里就有数了,她看了眼薛龄的方向:“好妹妹,你只管放心,若有机会去看薛大人,我定会叫上你同去,现在,还不是时候。”
“吉人自有天相,薛大人不会有事的。”
柳红乖巧的点点头,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跟着林夫人一块儿回了守备府。
人群渐渐散去,但薛龄能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死死的黏在了他身上。
扭脸一看,是双眼红的异常的黑大。
他嘴角的黄色疱疹破了,流着疮脓,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猖狂。
他的计谋已经被春忠卿这个猪队友毁了大半,如今,同为阶下囚,他还有什么好猖狂的?
黑大看到薛龄回头,嘴角带起了一抹诡异的笑,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好走,不送。’
薛龄眉头一皱,立刻开始打量四周,这一看还真让他发现了异常,疾风骤雨中听到了一道破空声。
侧脸一看,在坊市的高楼上,居然有个弓箭手!
这是要趁乱当场杀他?
黑大哪儿来的人手?
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
薛龄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儿大小,但是,出乎意料的这一根急箭不是射向他的!
而是钱老四!
穿过人群,薛龄看的清楚。
黑大一双微微内视的眼睛兴奋的放大,“有人劫囚!小心!”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
这就他的最后一招,金蝉脱壳的同时,将薛龄钉死在畏罪潜逃的耻辱柱上。
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惜杀掉昔日同僚钱老四。
不过,薛龄怎么可能让他如愿!
钱老四只是扶着他,那铁索也只是虚虚的搭着,并没有锁死。
薛龄抽出玄铁长枪,打掉这根偷袭的短箭,立刻高喊一声,“街角高楼有刺客,保护巡察使大人!”
“保护巡察使大人!”
栽赃陷害谁不会,已经不死不休,那就看谁更狠!
突然发生惊变,人群慌乱不堪尖叫着,四处逃窜,想要找个安全之所。
黑大已经趁乱混进人群,朝着街边小巷逃窜了,没想到薛龄居然还能反击。
恨恨的看了眼钱老四,只想骂娘。
钱老四这个假和尚一向和他不对付,没想到和这薛龄却臭味相投,沆瀣一气,坏了他的好事,简直该死。
“正好,我亲自送你上路!”
黑大顺手从路人手中抽了个扁担,冲向了薛龄,但凡有挡路的,都被他蛮横的打倒在地。
“福叔,跟着钱老哥!”
薛龄左右手用力卡住长枪的机关,正面迎上。